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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日子总是要一天天过的,不管你希望它早点来也好,或是希望它迟点到也罢!两天的时间只不过是地球转了两圈而已,但在石柱看来,这两天过得实在有些慢,他甚至想过伸出手去推地球一把,希望能让它转得快一点。

这天石柱早早就起来了,其实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能这是家族的遗传吧,不过小青年精神头就是足,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倦意。收拾停当之后,石柱便带领几个人,赶着三辆马车,在祝广连的一再嘱咐下踏上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征程。

这次因为是头一回送物资,只安排了往老君堂方向送。祝广连给石柱配了五个人:侄子祝怀庆、老张头的儿子张林,还有祝广连自己的老部下卢四以及徐捠、徐捳两兄弟。

祝怀庆是祝广连前两天刚叫来的,比石柱大半岁,没念过多少书,只识得一些字,但做事情比较机灵。祝广连让石柱带上他,一来是给自己侄子锻炼锻炼,二来他和石柱年纪相仿,两人还能说上些话。老张头的儿子张林二十出头,中等身材、微胖,来了有一年多了,祝广连看上的也是他做事沉稳,和他父亲老张头一样。剩下的那三个,从祝广连在大浦初办运输行开始就跟着他了,个个身体都结实,做事也勤快,从不偷懒耍滑,祝广连非常器重他们。

石柱带着车队到了指定地点,装上物资便直奔老君堂而去。一路上偶尔会看到几架日本飞机飞来飞去,但并没有扔炸弹-这几天经常都是这样,估计是来侦查情报的。到了老君堂,一行人把物资卸下之后,石柱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回来的路上这几个人就开始聊了起来,毕竟石柱是他们的领头,又是祝广连的外甥,起先几个人都称呼石柱为少东家,可石柱说自己并非东家,这个称呼实在不妥,况且自己年纪尚小,让几个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石柱就行。

不过几个老资格的伙计都知道自己是给人家打工的,地位得有个尊卑、称呼得有个深浅,于是卢四便说道:“我们都是跟着你做工的,哪能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呢!这样吧,我们叫你‘石少爷’怎么样?”

徐家两兄弟也跟着说:“是啊,不能直接叫名字。就照卢老四说的,叫你‘石少爷’吧!”

石柱见他们这么坚持,也就答应了下来。除了祝怀庆直接叫石柱名字外,其余的几个,包括后来业务扩大后又招来的几个人,都称呼石柱为“石少爷”。这个称呼虽然比少东家稍顺耳些,但石柱听来还是感觉很别扭-不过是个称呼而已,这些人何必这么较真呢?后来听多了,也便没人再想这个问题了。

第一天有了好的开头,接下来就好办了,一行人便按部就班做下去:在指定地点装好物资后送到指定地点,再根据接洽人的指示卸下物资。有时一天只送一个地方,有时也会送两个地方,或三个地方都送,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老君堂送的物资最多,港口和西墅都是前沿阵地,送的后勤物资相对要少一些。

在往老君堂送物资时候,石柱经常会听见半山腰有打枪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新兵们在练枪。石柱在这里几乎天天都能看见枪,可是从来没摸过枪,更不要说打枪了。所以每次听到新兵打枪的声音时,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到半山腰去看看。

这天送完物资后,石柱看天色尚早,便让几个伙计先回去,自己到山腰去看看。

这时卢四对石柱说:“石少爷,你和东家可都是签了字的啊,山腰是练兵地方,恐怕不能去吧?”

“老卢,放心吧,签字的是山顶上还有部队阵地不得擅入,山腰是练兵的地方,谁都知道那,不是军事禁区,况且我只是远远的看看,不碍事!”石柱说完后便一溜烟往山腰去了。

几个伙计见石柱都往山腰上爬去了,也只好先行回商行。

石柱爬到半山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躲在石头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些新兵们练枪。石柱看到一些人在练举枪、刺杀,剩下的一拨人就在那边练习打靶,真是羡慕死人了!虽然打靶是对着一面陡坡的,并没有朝着石柱所在的方向,不过石柱还是担心万一有个子弹弹到自己这边,那就危险了,因而他就在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羡慕地看着。他看得太入神了,以至于有人悄悄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什么人,不许动!”石柱听到这一声呵斥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两个当兵的,两杆枪正对着自己。“在这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是不是日本特务?快说!”那两人继续喊道。

石柱赶紧站了起来说:“两位小哥,我是往山下送物资的,听到你们练枪声音,只是想过来看看。我不是特务,不信你们看看我的证件!”说完便伸手往怀里掏东西。

那两个小兵瞬间紧张了起来,谁知道面前这个人从怀里会掏出什么东西来啊!个子稍矮一点的立马喊道:“别动,把手举起来!”

“再动俺们就开枪了!”个子稍高的那个也大声喊起来。

石柱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蒙了,条件反射似的缩回了手,马上把两只手举了起来。这时他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直到听到两个小兵催促自己往前走时才略微有了些思绪。

两个小兵把石柱押到了操练场边,跑到一个军官面前说:“报告营长,我们在巡逻时候发现一个人躲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的,怀疑是日本特务,把他带来了!”

那营长看了看石柱,遂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甚么?”

石柱这时被围上来的几个小兵押着手,头也被按着了,根本看不见说话的人,只好低着头说:“我是给你们山下送物资的,好奇你们这边打靶子,想过来看看。我不是什么特务,我怀里有证件!再说了,你们这里也不是军事禁地啊,没说不让人看啊!”

那个营长对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随即石柱怀里的证件就被手下的人掏了出来。看完证件后,他便对手底下人说:“还真是山下送物资的。你们先放开他吧!”

几个小兵松开了手,石柱这才抬起了头又甩了几下手腕,心想这些当兵的手劲还挺大,自己的胳膊就这一会功夫就被拧得生疼。当看到站在自己跟前这个人时,他先是愣了下,而后惊喜地说道:“你是严连长么?”

刚刚那个个子稍矮的人立马呵斥说:“什么连长!这是我们新兵营的严营长!都快要升团副了!”

严营长打量了下石柱,疑疑惑惑地问:“你是......?”

“我是石柱啊,十年前就是您带人在东海洪庄,把我跟俺老奶从土匪刘伏龙手底下救了回来的!要不是您,恐怕我跟俺老奶那天也要被土匪给打死了!”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一晃都十年了,你都这么大了!”严营长也是有些惊喜,说完后又对旁边的小兵说:“都去操练吧,是个误会,他确实是海州本地人,不是特务!”

旁边看热闹的那些小兵这才散去。严连长忽然又对着其中一个人喊道:“戴大眼,你过来下!”

这时,刚刚那个个子稍矮的人立马转过头跑了过来,问道:“营长,啥事?”

严营长对戴大眼说:“我看石柱是想看看打靶子,你是新兵里面枪法最好的,带他转转,也可以教教他打枪。今后石柱可以随时到我们新兵营地来。这件事我会跟上面说的,不会违反纪律!”他又对石柱说道:“但是石柱,你要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绝不能带其他人!”

“是!”戴大眼毕恭毕敬地领下了命令,随即就带着石柱去打靶的地方。石柱也是边答应着边谢过严营长,随后便兴冲冲地跟着戴大眼走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吧,这个小小的误会也算是让石柱因祸得福,他不仅仅能近距离看到打枪,更是能不时练上几枪过一过瘾。后来石柱也从戴大眼那里学到了很多枪械的知识,最起码把枪拿在手里他还是能知道怎么上保险,怎么用,不至于真到了紧急时刻卡了壳子。

石柱在戴大眼的指导下打了几抢,也不知道打没打到靶子上。见天色不早,他便离开了新兵营。回到了商行后,石柱把发生的事情跟祝广连说了一番,被祝广连好一顿数落。

这时石柱的大妗过来跟祝广连说:“他爹,你就不要说柱子了,他都这么大人了,把事情做好后,你就随他去玩呗。再说了,山腰也不是禁地啊,那些当兵的打完靶子,不是还有很多人去捡弹壳当废铁卖么?那些人进都能进去,柱子看看就不能看了啊!”

“你看看,我刚说几句,你就过来帮着外甥说话了!我这也是担心啊,万一石柱不小心吃了枪子,或者那两人手一抖开枪了,你说我怎么跟她死去的娘交代啊?”祝广连说。

随后,祝广连又转向石柱说道:“柱子,好在今天没出什么事情,下次可得注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忙完了,好好待着不好么?好了,明天还有事情,你吃点饭,赶紧好好休息吧!”

给祝广连这么一说,石柱真感觉到饿了。他也知道祝广连是为自己好,因而并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只是嘴里“嗯嗯”地答应着,便退出了堂屋去锅屋吃饭。

或许是白天遇到了十年前还是连长的严营长,这不经意间从潜意识里又触动了石柱的记忆细胞,这天夜里,石柱又做了那个噩梦。在梦里,起先是白天的那两个小兵拿着枪指着自己,后来忽然刮起了狂风,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大雨倾盆而下,面前的那两人俨然变成了刘伏龙的模样,如狰狞的魔鬼一般拿着枪正对着自己。一声枪响,把石柱从梦里惊醒,冒了一身冷汗。石柱睁眼一瞧,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真哗哗啦啦下起了雨。

天亮之后,石柱冒雨带领几个人到西墅去送物资。到了地方后,石柱一看地上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炮弹打过一样,还有些草木明显被火烤过。石柱便去问和他接洽的刘知更发生了什么事。

刘知更点了袋旱烟,一边抽着一边跟石柱说:“是日本鬼子军舰上的炮弹打的。这帮兔崽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想借着点雨搞突然袭击,十几艘小船在大炮的掩护下就想打到岸上来,被我们前沿阵地的弟兄们给打跑了。不知道这些小鬼子是真熊还是假熊,就那丁点个人就想打上来?纯粹是找死么!”

石柱听后说:“刘大叔,你说,这些小日本是不是想试探试探咱们的火力的?”

刘知更这时深吸了口烟,拍了拍石柱的肩膀说:“还是你小子看得准啊!我估摸着,这次小日本就是想试探试探墟沟这边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试探孙家山那边了。你小子往那边送东西时候可得注意点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小鬼子的炮弹就会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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