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完全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了。
这是宋徽宗的时代。
他不知道折可适折彦质是谁,但他知道种师道种师中是谁。
《水浒传》里的老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
还有这呼延灼。
不过呼延灼不是在汝南那边当什么兵马都统制吗?
这是他不知数,都统制这个官位那是在宋高宗赵构南渡之后才设立的高级军官。
若以他的认知对比那是中将甚至之上的军职。
这也是施耐庵的锅,他怕只当都统制是个小官儿呢。
然而呼延灼不也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吗?
李寇心里凌乱至极。
折可适令来人来见,听着门外谦让的声音,李寇往外头看去,不片刻进来十多个人,当先一个着绯红官袍,却不戴着帽翅能当羽箭的官帽,反倒有些像电视剧里唐代官员便服的软脚幞头,那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脚步沉稳,竟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极其雄壮的中年汉子,披皮甲戴兜鏊,别的不看,那身高怕不下一米九,体重足在两百斤之上,他手中倒提着两把铁鞭,黝黑乌亮怕不在二十公斤以下,那人留着三缕长须,面皮黝黑双目如射电,他走动时彷佛一座山一样。
真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雄壮将校!
那两人身后跟着的无一不是精锐,身着甲胄而行动迅捷,他虽只十来个人,大摇大摆进州衙大堂却彷佛是千军万马,傲气十足。
那是西军的精锐,宋朝边陲的栋梁!
绯红官袍的是种师中,他进院满面笑容拱手道:“遵正兄别来无恙乎?”
折可适起身笑道:“师中来了我便安心了。”
大堂上洒一把椅子,渭州诸将一起起身拱手,都道:“贺喜种知府迁秦州知州。”
种师中叹道:“若非遵正兄……我这秦州知州,倒想安生当下去。年前秦州雪灾,又逢蕃贼入侵,倒是个办事的好去处。”他直截了当道,“来时久闻秦州流民涌入渭州,我可不要人,只是秦州须有接济灾民的钱粮,需遵正兄分付。”
这人好生霸道,他一来便以下一个渭州知州的身份夺人声势。
这也可见种师中与折可适的交情。
李寇正瞩目种师中,忽觉有人看他,目光一偏便见那呼延灼目光炯炯,透过堂上一班文臣逼视着他。
折可适见呼延灼盯着李寇,便让种师中先在诸将之上坐了,而后道:“呼延钤辖此来何意?师道兄有甚么吩咐要你带来?”
呼延灼才转过视线,恭敬答道:“折经略问,小将当答:种帅使小将来,只为开春泾原路十路军马粮秣一事,小将要与渭州王氏粮行处查点粮草。”
爨同知当时便急了。
只是他无胆与这等雄壮的军官相对峙,只好叫道:“此来何急也!”
呼延灼奇道:“这一位又说得甚么话?西贼四处洒下谍子,须臾只怕要来强攻平夏城,此乃国事,怎地便急了?”
他回头又迟疑着道:“小将本不该管粮秣一事,此番出环洲,得人说祖上马老太君娘家后人,便是这粮商家管钱粮的,以辈分算,是小将的五世表亲,小将自当避嫌,请求折经略遣人点察,小将只管回报便是。”
这番话说出来,直把个王家老头吓得魂飞天外。
爨同知那一伙面面相觑,此时他等怎能不知这怕是个陷阱?
折、种两家合谋也便算了,这新任点察粮秣的竟是马氏的表亲!
他说绝不夹杂亲戚关系,你且寻个傻子问看他信吗?
呼延灼面上古朴沉着,谁也瞧不出他有什么破绽。
折可适笑道:“是有这么一桩来往,只是如今你却不必避嫌了,老太君娘家的五世侄孙女,却不正是你面前这一位?”
呼延灼疑惑着打量马氏,那马氏也向他略略一礼。
“是了,我在山后见过你母亲的,大约是你这个样子。”呼延灼叹道,“早知有这么一个亲戚,该带你嫂嫂来的,她是你马氏的姻亲,姓薛。”
这么一说马氏想起来了,道:“敢不是并州故都虞候薛表叔家的姐姐吗?”
呼延灼笑道:“确是这一家的。”
他脸色一整,又道:“公事在身,待我点察了粮草,再叙亲戚之情,从此两家往来,也本该多些才是,你那姐姐也常惦念着你们。”他正色道,“然公事在先,可莫要教我这表兄计较交情。”
“呼延钤辖且慢——”曲克恨恨道,“你怕是还不知马娘子早与那王氏和离了,他家却连马娘子的陪嫁粮行也险险克扣。”
呼延灼当即张目:“竟有此事?”
曲克道:“此乃爨同知、宪司赵某做的好事,王氏三子不贤,满城都知,却把无所出怪在马娘子手里。”
爨同知急道:“莫不是要公报私仇乎?”
蠢货!
李寇已不知那厮哪里来的胆量挑战折可适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