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像一把用寒气炼成的利刃。
西湖上波澜骤起,从湖底冒出来一串一串的气泡,湖面之下,有了动静,波浪越来越大,翻起了浪花。看不清是湖水还是血水,水声渐大,甚至有几只人影在水花中翻滚。
水花声,兵器声,闷哼声,交织在一起。
一柄泛着银光的兵刃刺出水面,在空中挽出一个钩般弧度,在水面上快速回旋着,血随着它的回旋滋撒出来,再定睛一看,刀刃已通体带血,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妖异。
像是用于祭奠的圣物,一颗一颗的湿漉漉的人头从水中抛了出来,哗啦啦地滴着血,眼珠子还未闭上,在空中翻了几圈,滚落在地上。
虽看不真切,仍将申小菱吓得往后缩,嘴唇死死咬住大氅,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腰间的手掌传来一阵温热。也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脉搏,在手掌和皮肤之间突突地跳着。
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是自己,心跳如雷。
怎能不怕?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须臾之间,就没了。
这时一声长哨划破夜空。
“这是在做什么?”申小菱问。
“在求救。”薛石隐感受到手掌之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应该是怕全军覆没,证据落到萧伯鸾手中。”
“对方是什么人?”她问。
“在水中,看不出来招式,但也是熟悉水性的。”
他微微低头对她耳语:“有我在,别怕。”
“只是觉得太残忍。”申小菱喏喏道。
“这世上,残忍的事太多,悲悯之人活不下去。”薛石隐感叹了一句,耳朵动了动,远处有脚步声。看样子救兵到了。
火光逼近,是刚才那几个追出去的衙役又回来了。
救兵没到?还是被拦截了?
哨声再次响起,吹得更急迫更响亮。却始终不见救兵出现。
水下的人被一网打尽,杀的杀,俘的俘。
几个黑衣人湿嗒嗒地跪在地上,想要自裁,却失了先机,被人卸了下巴。
执着火炬的人将摆放着焦木和人头的地界,围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衙役?”申小菱见他们穿着衙役的衣裳,身手好得出奇。
“不,是绣使扮作的衙役。”
难怪。
萧伯鸾出现了。
他骑在马上,慢慢踱至人群之中。几个绣使从水中出来,呈上那几个黑衣人想要带走却不曾消灭的证物。
“带回府狱,连夜审。”萧伯鸾道。
几名绣使押着黑衣人离开,又留着几名绣使在湖里打捞起身首分离的尸体,清扫了痕迹。将尸首归位,抬回府衙去,让仵作验尸。
萧伯鸾下了马,留下了几名亲信。将那几块黑衣人试图带走的焦木,和黑衣人新留下的焦木仔细对比。
夜深月暗,看不出几块木头有何特别之处。
萧伯鸾让身边人都退了下去。留下他一人。朝着薛石隐和申小菱藏身的石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