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白道。”刘武周不再犹豫,躬身说道,“若雁青流行踪暴露,北虏必定围追堵截,而武川是必争之地,北虏只要先行赶至武川,断绝雁青流的退路,则雁青流必死。”
李靖迟疑不语,抚须沉吟。一阵大风吹来,掀起他的大氅,冰冷寒意迅速侵入他的魁伟身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出兵白道是大事,直接影响到南北关系,后果极其严重,不要说他这个郡丞无权决策,太守王仁恭也不行,必须由皇帝和中枢下命令,所以刘武周这个建言纯属胡扯,但单纯从今日之事来说,这个建言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主要看决策者如何考量,如何谋划。
“计将何出?”李靖问道。
刘武周手指城西,“距城三十里外,有一突厥归附部落,可临时征募三十骑,以擅自出关偷猎为名,疾驰白道,抢占武川。”
李靖顺着刘武周的手望向城西,目露踌躇之色。
城西三十里外荒无人烟,没有什么归附部落,这一点李靖很清楚,所以刘武周的建议实际上很直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目前情况下,若要拯救雁青流,就必须打破规则。
但打破规则就要付出代价。李靖在原阳镇等了三天都没有“出手”,实在等不下去了才问计于刘武周,显然是不想承担打破规则的代价。既然如此,刘武周就不得不站出来主动为上官分忧解难,否则他不但会得罪李靖,还会葬送自己的未来。
刘武周认为自己揣摩到了李靖的心思,于是主动请缨,出了事我担着,你被我蒙蔽,大不了承担一个失察之责,这对你来说无足轻重。
李靖对刘武周的印象瞬间改观。他到马邑半年多了,多次巡边原阳,见过刘武周几次,印象很普通。一个四十多岁戍边于阴山边陲的河北籍校尉,其在鹰扬府所遭受的排挤打击之严重可想而知,事实上只要稍微有点人脉关系,刘武周都不至于干这份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所以看似平庸的刘武周当然入不了李靖的法眼。
然而,今天,刘武周只用一句话,就颠覆了他在李靖心中的印象。
此人可用。李靖做出决断,转身望向忐忑不安的刘武周,微微点头,接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好计!”
刘武周大喜,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当真抓住了,他趁热打铁,急忙躬身请命,“明公,事不宜迟,当即刻出关。”
“善!”李靖一挥手,叮嘱道,“小心谨慎,切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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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马顺着山坡呼啸而下,轰隆隆气势惊人,马上控弦身体前倾,手中长矛如毒蛇之信,划破呼啸山风,凌空飞刺。
雁家奴飞马而至,不避不让,正面相撞。
“轰……”两马相撞,野蛮粗暴,大地震颤,枯草飞射;电光火石间,雁家奴腾空跃起,如鬼魅一般扑向坡地,刚刚跌落便疾速翻滚,如滚木飞旋,瞬间脱离险境;两匹战马的矫健身躯纠缠一起,因巨大惯性力而倾覆翻滚,肢体断裂变形,嘶叫声异常惨烈;锋利长矛如闪电一般刺进马腹,鲜血如柱,四散喷射;长矛主人飞了起来,在可怕的反作用力下倒飞而起,在空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接着“噗通”一声撞上坡地,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
雁家奴止住身形,单掌撑地,腰腹一挺,两脚用力,翻身而起,高大身躯以匪夷所思的灵巧控制平衡,接着发力狂奔,眨眼间冲到昏死控弦身边,右手一抖,一柄犀利匕首划过控弦咽喉,猩红血液迸溅而出。
雁家奴刹住身形,转身回顾,霎那间睚眦欲裂,一股暴戾之气喷涌而出。
雁队正在敌控弦的阻击下已失去冲击速度,正陷入三个敌控弦的夹击之中,虽左冲右突,但敌众我寡,急切间根本摆脱不了敌控弦的纠缠,时间一长局面恶化则性命危矣。而安先生和大壶、山六、阿魁、秃发则已完全陷入敌寇包围。安先生是敌寇首要目标,虽然他们不认识安先生,但冲在突围队伍最前面的肯定不是安先生,于是跟在突围队伍后面抱成一团的五个人理所当然就成为敌寇主攻目标。
小将阿布顿指挥二十余控弦先是横向穿插,干净利落一刀切断了对手的突围队伍,接着以狼群之术从四面八方奋力围攻。安先生等五人明知敌寇要分割包围他们,都是不顾生死竭力冲杀,无奈敌寇太多,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快战马便停滞不前,五人随即陷入敌寇包围。
好在这些突厥控弦不认识安先生,而上面也特意交待过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就必须活捉安先生,不惜代价也要活捉安先生,于是小将阿布顿在确认己方已占据明显优势且已完全控制局势后,当即命令手下部属不要急于杀死猎物,而是先戏弄猎物,围追堵截,等到猎物体力耗尽,接下来就简单了,手到擒来,然后便可以对猎物为所欲为,想杀想剐任由宰割。
安先生等人早有预料,也早有对策。一路杀来敌寇每每控制局面,却屡屡围而不杀,显然是接到了活捉命令,而这正是安先生一行一次次杀出敌寇包围逃亡千里的原因所在。若不是敌寇自缚手脚,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对策很简单,那就是舍命相搏,你既然不敢杀我,那我就拼死突围,完全不顾生死,闭着眼睛向外冲,只要你不够坚决,稍有犹豫,我就有机会突围而走。安先生之所以顺利逃到武川,正是他的两个扈从和雁队正的八个部下以命搏命,拿鲜活的生命换来的。
现在安先生就在拼命突围,围在他四周的大壶、山六、阿魁和秃发根本不防守,长矛舞得像风车一般,疯狂攻敌,而安先生则居中辅助,手中角弓“啪啪”连响,利箭一支接一支厉啸而出。
你拼命,对手也拼命,生死当前,谁敢拿性命当儿戏?
激战当中,一名敌控弦眼看大壶就要撕开防守,从其正面突围而走,情急之下,不管不顾了,手中长矛也不再有节制,瞅准一个空当用尽全身力气疯狂突进,长矛如破空闪电“噗哧”一下插进大壶的腰腹,鲜血泉涌,霎时染红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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