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估计,现在整个雒阳城,上至九卿门阀,中至士卒豪富,下至黎民百姓,必然都已经被挑拨起了心中的反抗意识。
他们不想要离开雒阳,不想离开这座可以代表身份的繁华都市。
董卓眼下受到的政治压力可想而知。
爱屋及乌,现在的董卓想必是爱死了刘表,爱死了荆州军。
爱尔等如何不亡?
西凉军突然来袭,并不是冲着孙坚……果然还是冲着他们荆州人来的。
虽然刘琦为应对西凉军,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毕竟,对手是一支如同饿狼般残忍的强军。
刘琦深吸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缓解紧张感,让自己趋于平静。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紧张也没用。大不了再死一次。
眼下,得先打乱孙坚的思绪,不能让他怀疑西凉军的这次进攻和荆州军有关。
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这半年多与西凉军几番交手,但鏖战的时节皆在夏秋之季,现天气转寒,夜间寒风凛冽……凉州军久居边塞,常耐苦寒,而君侯的主力子弟兵皆出自吴中和长沙,怕是不习惯中原的冬日之冷。”
孙坚皱起眉:“刘公子之意,是董卓算定我军不耐寒冷,故而乘隙相攻?”
刘琦认真道:“难道君侯觉得不是吗?”
刘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北方的冬日对于南方士卒来说,确实会对他们的战力有影响。
孙坚的思路也因此被刘琦给带跑偏了。
“事情紧急,为报君侯同袍之恩,刘琦与荆州军愿意与君侯共同抵御强寇。”
孙坚颇是诧异的看了刘琦一眼,心中隐有些波动。
自己其实一直没太给他好脸的。
但到关键时刻,这小子表现的居然还颇有血气。
倒是个胸怀磊落之人。
孙坚转头吩咐朱治:“君理,立刻卓将士们各归其部列阵抗敌,还是依照原先的阵势,程普、韩当、黄盖去守东、西、南三面,北面自由孙某亲自去挡,尽量将他们挡在外街,不能让西凉军纵入过深!”
朱治领命,立道:“唯!”
刘琦道:“荆州有精锐七千,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孙坚犹豫了一下,道:“刘公子若愿助战,便让五千将士随孙某去县城的北面临敌,再派两千人驰援县城之西,那里有我麾下别部司马程仲德负责镇守……阳人县只有东、南两面有土墙,夯实的虽不坚固,却也算是有了掩体,但西、北两面并无城廓,需以主力军应对才是。”
刘琦后世看电视剧时,攻城的一方和守城的一方,都是在城下展开攻坚战的。
被攻打的城池是用石砖堆砌的城墙包围着,看着又高大又坚固,可实际的情况并非是这样的。
汉朝诸城,类似于雒阳、长安或是规模较大的郡国级城市,倒是会用筑城包城,因为城中有很多具有实力和能量的门阀望族会资助封城。
可封城的范围,也不可能是所有人口的居住地,仅仅只是城池最中央的经济中心地带,而且筑城的材料,大多也是以土夯实的高墙,并非砖石堆砌……
七八成的民众居舍则是被封锁在城墙之外。
想想也是,数十万口的居民,又没有高层住宅,都是平房,得在多大范围包筑的城墙,才能将下辖之民全都封入城内?
都城和郡国级的城池尚如此,就更无需说县级的城池了。
至于类似阳人县这种县级城,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城墙包围。
最多也不过是在县城外的一些特殊地域,建造一些矮小的土墙,作为战时用的临时壁垒。
这种矮小土墙的高度、厚度、长度、密封度都很差,比高门大户的院墙差不了多少,用处有限。
御敌之事不可懈怠,孙坚军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各归其岗,准备抵御来犯之地。
而刘琦也在吕胥的护卫下,先是赶回了自己的行营,然后再前往城北与孙坚合兵。
来到自己的行营,发现荆州军的士卒在黄忠、文聘等人的召集下,已是处于整装待发的阶段了。
刘琦抵达之后,看向诸人,问道:“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何在?”
蒯越和蔡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二位率领各自麾下的部曲,火速赶往县西,那里有孙坚军程普在彼,县城西面没有掩体,两位引兵将助程普坚守,多加小心。”
“唯!”蔡勋和蒯越领令。
“曼成,张司马。”
“在。”
“二位引斥候部和骑兵部驻于县中,与西北两面来回传递消息,让我随时知晓各方动向,若是异度公和蔡司马那边事急,二位也可自行引军接应。”
“唯。”
“仲业领步卒营,在西县的街道埋伏布阵,配合孙氏兵将正面御敌。”
“唯。”文聘应诺。
“汉升与某,率弓弩营去西县外的屋舍埋伏,策应诸军。”
“唯。”黄忠领命,然后道:“公子也要去?西凉军骁勇,公子或留守于城中,较稳妥。”
“拿我彤弓。”
刘琦吩咐吕胥,然后郑重的对黄忠道:“汉升,此战我必参与,还请司马勿要劝阻。”
黄忠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如此,公子可与末将同行。”
随后,各部将士依令,火速前往各处。
去往县西的路上,刘琦问黄忠:“汉升,我不明白,西凉军既是乘夜而来,为何不暗中潜伏偷袭县城,反倒是大张旗鼓而至?”
黄忠微笑道:“西凉军与孙坚鏖战半载,偷袭阳人的事,他们原先定也做过,估计没什么作用……如老夫所料不差,孙文台在县城周边,必有多处哨探,我观那成南的福山上,便可长远瞭望,适才西凉军的号角响起同时,末将曾观福山上有烽火烟雾为警,必是山上的军卒也已看到西凉军的进军行迹了,如此,西凉军即使潜行,怕也是无用,倒不如强攻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向天际……
夜色如墨染,冷月如弯钩,县城街道上士卒们取暖的篝火,犹如遍布在那夜空的星辰。
刘琦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彤弓,手上的青筋因充血而微跳。
今夜之战后,适才那些围绕在篝火旁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化为繁星,从此再也不会知晓世间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