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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6 章

“呼!”周海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从床上坐起来。

抬起右手,他举起来放在眼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白皙, 中指上有明显的老茧, 这是长期握笔留下来的痕迹。

闭上眼睛,周海笙回忆起了梦里面发生的事情。

时间回到了十一年前,当他知道邓秋雷用他的作品去参加服装设计大赛, 他没有上台戳穿这个虚伪的同学, 而是颓废地回到杜大哥的家。他把所有的工具全都锁进了工具箱里, 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设计衣服。

他像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打工者一样, 去到工厂里工作。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还要倒夜班。然而,他不在乎。他需要的是忙碌, 让自己忘记画笔,忘记心里想要构思的冲动。

后来,杜大哥查出来有心脏病, 他竟然第一时间把房子过户到了自己名下。

梦里面, 直到杜大哥因病去世,自己依然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起床来到饮水机面前, 周海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然后仰头咕噜噜地灌了下去。他一直都知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一个人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全看他在岔路口的选择。

梦里面的情形历历在目, 仿佛在告诉他,当年的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周海笙早起有洗澡的习惯,冲了个澡出来,他拉开衣帽间的大门。

身为设计师,他其实很少穿自己给自己设计的衣服。这里面的好多衣服都是工作室设计师的作品。

随手给自己搭配了一套衣服,周海笙现在迫切想要看到杜大哥。

驱车前往安享山庄,周海笙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昨夜的梦就像是一个启示,他是不是正在错过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海笙,你怎么来了?进来坐,你等我一下,我先把手头的资料整理好。”

杜文砚抬头看到周海笙,他笑着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些老人们的档案,上面详细记录了关于老人们的资料,在他们进入安享山庄后,一些信息也需要及时更新。

大约五分钟,杜文砚将资料放进档案盒里,然后归档到档案柜里。

走到沙发面前,他意外地发现周海笙竟然在走神。

杜文砚没有惊扰周海笙,而是用夹子夹出一些茶叶,就着茶几上泡茶的工具泡起了功夫茶。

当清雅的茶香在室内扩散开来,周海笙总算是回过神来。

他看向对面的杜大哥,只见他行云流水的洗茶,然后到了一杯茶递给自己。

“遇到困惑了?”

杜文砚微微一笑,周海笙虽然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他们相处也有十多年了。从一个感觉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的少年,到现在国际顶尖设计师、香港邹家唯一继承人,周海笙其实一直都在对抗孤独。

是的,他的内心是孤独的。

哪怕找到了父母,哪怕有像江夏那样的导师,哪怕他尽力融入这个世界。

“杜大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没有勇气去戳穿邓秋雷的虚伪,还放弃了服装设计。我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苟且余生。”

听了周海笙的话,杜文砚放下手中的茶杯。

“海笙,你没有发现吗?江夏是你的贵人。从她发现你的设计才能,把你带回盛夏服饰,再到给你创造更大的舞台,然后放你离开盛夏服饰。她完全可以把你留在盛夏服饰,然而她没有。”

这也是杜文砚认可江夏的地方,他从盛夏服饰调入美嘉日化,最后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岗位。整个过程,杜文砚真切地见识到,江夏这个女人的心胸有多宽广。

“海笙,或许,你是时候准备回香港了。你是邹家辉的儿子,哪怕以后家族的事务不用你全部挑起来,你也要拥有辨别和选择的能力。回去,勇敢面对邹家的一切。”

杜文砚恳切地看着周海笙,今年三十五岁的他依然保持着赤子之心,这很难得。正是因为没有外界因素的打扰,他的设计才会一步步走得更远。

这份赤诚,不仅仅可以用在设计上,处理家事一样重要。

周海笙把这位兄长的话听了进去,他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杜大哥提到的事情。

从安享山庄出来,周海笙问自己,如果真的回香港,自己最舍不得的是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张俏丽灵动的面孔,周海笙没想到他居然会想起梁雪雁。他以为,自己最舍不得的应该是老师、杜大哥、或者说一手创办的工作室。

“妈,我今年二十九!才二十九!还没到三十呢,您着什么急?”

梁雪雁心烦意乱地来到窗户面前,整天都被催着谈恋爱,她哪里有那个国际时间!

“雪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就是想让你多认识一个朋友。你看看,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还能跟你的杂志社生活一辈子?听妈的话,女人过了三十之后就会老得特别快……”

梁雪雁把手提电话拿远,想她妈妈这么开明的一个人,居然也有成为念叨叨的一天。

“妈,我弟弟不是也还单身吗?你先操心操心他,他每天在部队里,接触到的女孩子特别少。”梁雪雁转移话题,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挡箭牌。

谁知道,电话那头的杨晓慧特别开心地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弟弟说周末带女朋友回家吃饭。记得周末打扮漂亮点回来,你说我要不要给那个女孩准备一个红包什么的?”

话题倒是转移了,梁雪雁看着手中挂断的电话,一脸沮丧。

这下好了,就她一个人成了全家关注的焦点。

她就知道周末回家不会这么简单,果不其然,她被妈妈勒令去相亲,不然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慢吞吞地达到妈妈说的餐厅,梁雪雁握紧拳头然后松开。不就是相个亲吗?就当采风好了。说不定,还能为下期杂志想出什么新颖的点子。

当梁雪雁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预定好的餐桌,发现对方居然还没到。这一刻,梁雪雁心中已经给对方扣了十分。

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可是提前到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礼仪吗?

除非,对方并不重视这次相亲。

点了一杯柠檬水,梁雪雁拿出包包里的日程记录本查看自己下周的工作安排。她也没在意对方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即便是被放鸽子也没什么,听说这家餐厅味道还算不错,到时候自己一个人美美地吃一顿也挺好。

周海笙走进餐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梁雪雁,他刚想走过去打招呼,发现一位男士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脚步一顿,原来她是在约会。

转念一想,周海笙来到距离梁雪雁他们餐桌不远的座位上坐下来。因为梁雪雁背对着周海笙过来的方向,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周海笙也在这家餐厅。

“对不起,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男人在看到梁雪雁的时候眼睛一亮,早知道相亲的女孩这么漂亮,他应该早点过来的。

梁雪雁的视线早就将对方打量了一遍,衣服倒是好衣服,只是可惜了这个衣架子有些胖,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他不难受吗?

“没关系,我也刚到。”

收起手中的笔记本,梁雪雁把手放在餐桌上。她的背一向笔直,不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杂志社也属于服务行业,偶尔会遇到刁钻的采访对象,所以梁雪雁练就了一副好性子。哪怕她不满对方迟到,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低头喝水的时候,梁雪雁心里琢磨,该用个什么借口离开呢?

她并没有打算跟对方共进午餐,这对她来说就是浪费时间。可是,对方并不这么想。

“雪雁,你想吃点什么?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朋友,我给你推荐几个菜品怎么样?”微胖的男人对梁雪雁越看越满意,虽然对方年龄大了一点,可是看起来很美,就连喝水的姿势都让他心动。

梁雪雁皱了皱眉头,他们有熟悉到可以称呼彼此的姓名吗?

“沈先生,在您吃饭之前,我有件事想要跟您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抱歉我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这是梁雪雁想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免得她还要多解释自己为何看不上对方。

微胖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很快切换过来,“雪雁,我们今天就是交个朋友,吃顿饭而已。听说你在杂志社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不如到我的公司来上班吧!”

身为比梁雪雁大六岁的沈冲,他很知道如何跟女人打交道。他从十六岁开始交往女朋友,接近二十年来,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接触过。

像梁雪雁这种单纯得对爱情充满美好向往的女人,其实最容易搞定。

梁家虽然大不如前,可是听说梁敬辉的发展很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沈家世代经商,钱倒是不缺,只是在人脉背景上到底弱了一些。在来之前,梁雪雁只是沈冲心中勉强合格的一个相亲对象而已。

沈冲答应来相亲,却不知道梁雪雁长得这样好看。

介绍人只说了梁雪雁有过留学背景,是个文化水平不错的海归,现在在杂志社上班,并没有说这家杂志社叫什么名字,是梁雪雁一手创办的。

沈冲本就对这次相亲没有太大的期望,不然也不会迟到。

尽管梁雪雁的姿态是拒绝的,沈冲也有信心可以拿下她。说到底,女人最渴望的不就是有一个处处都宠着自己的男人吗?他会让梁雪雁知道自己的好。

殊不知,此时的梁雪雁已经忍耐到了极致。她的客气出于家教,也出于礼仪。

“沈先生,您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这里的饭菜不符合我的胃口,我今天是被迫来的,只为说句抱歉。再见!”说完,梁雪雁拿着包包就要离开。

然而,沈冲的脸皮比她想象的还要厚。

“雪雁,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换一个地方吃饭。李园怎么样?”

沈冲想要拉住梁雪雁的手,被她闪身躲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海笙出现在梁雪雁的身边,他牵过梁雪雁的手,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纠缠女士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吗?”

沈冲火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海笙笑了,他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为什么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总喜欢说这句话,好像一个名头就能压迫人似的。

“我不用知道你是谁。我警告你,别再靠近雪雁。你不如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丑陋的模样。就你,根本不配认识雪雁!”

沈冲抡起拳头就像朝周海笙砸过来,却被他单手推了出去。

梁雪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海笙,她吃惊地望着他,这还是自己认识的海笙哥吗?

在她的心中,周海笙就像是漫画里的人物,他性格冷清,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拥有杰出设计天赋的他完美无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是在为自己出头吗?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餐厅经理,只见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在沈冲身边耳语几句。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周海笙,然后扭头就走。脚步慌乱,似乎怕周海笙记住他的长相。

“对不起,周先生,打扰了您用餐。”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地看着周海笙,刚刚经理说过,这位先生他们是得罪不起的。

周海笙摆了摆手,然后牵着梁雪雁离开。

走出餐厅,梁雪雁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被周海笙握着。她的脸忽然烧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她以为周海笙会立刻松开自己,然而他却握得更紧。

直到两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梁雪雁的心还在砰砰狂跳。

“雪雁,我想跟你说件事。”周海笙郑重地看着身边的梁雪雁,今天的他好似突然拨开迷雾,看到了自己的真心。

梁雪雁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我想回香港。”

听到这五个字,梁雪雁脸上的笑容淡了,心中升起一股失落。她自嘲:你到底在期盼什么?傻瓜!

“跟我一起回去,好吗?雪雁,我喜欢你,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周海笙的表白并不是一时冲动,在他看到梁雪雁相亲的时候,他的心中出现的慌张和害怕让他彻底明白,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女孩早在很久之前就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们一起去巴黎时装周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周海笙忐忑地看着梁雪雁。

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

心里坠落的念头突然被人拽起来,梁雪雁低下头,藏起眼眶里的泪水。

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听到周海笙的表白。他是什么样的人,梁雪雁十分清楚。这么多年来,周海笙是唯一一个住进她心底的男人。

没有什么比暗恋对象向自己表白更幸福的事情。

然而,梁雪雁低头的动作让周海笙不由得松开了她的手,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让雪雁为难了?

感觉到怀里的温暖,周海笙听到了自己最难忘的一句话。

“海笙哥,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可是这是他们两人的初恋。俩人傻傻地在公园坐到黄昏,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才回过神来。

“雪雁,你想吃什么?不如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吧。”周海笙牵着梁雪雁的手,十指紧扣。

表明心意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丝毫不见尴尬,隔在他们中间的那层纸总算是被捅开了。两人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我们去菜市场吧,我想吃意大利面,你会做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海笙在北京一共有三处房产,除了工作室的房子是爸妈买的外,其余两处房产都是周海笙自己置办的。平时他一个人生活,住三室的套房刚刚好。至于另外一座四合院,他是买来投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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