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少原走近了,皱起眉头,悄悄的说:
“嫂子,我有些不理解,五嫂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好?我觉得她回来后一直都很不友善,对我们!这会儿却极热情。还让人送来了酒菜……”
一句话把梅爵说得心通通直跳,她看看任少原,没言语,然后朝开会的地方走来,任少原跟在身后也过来了。
会议已经散了,卉儿带着几个人正要往里送饭。梅爵快步走近,段玫也正好从厅里出来。梅爵还没开口,段玫先对炊事班的人员说:
“让李家送饭菜的人把饭菜拿回去。不劳他们一家辛苦,让他们留着自己吃吧!你们炊事班把饭菜送到这儿来,我们就在这儿吃。”
“你们把饭菜拿回去吧!”炊事班的人员摆手对卉儿道。
段玫看见梅爵朝他走来,问:
“梅表妹,有事吗?”
“没,没,我只是顺路经过!”
“你们这久因为支持我们,没少自家节省而为我们付钱出力。今天既然有好饭好菜,你们就好好吃一顿,不要给我们送了。”
他们正说着,炊事班的人送饭过来,一只胖乎乎的小猎犬跟着过来。它猛的跳起来从进退不是的李家丫头们手中提着的食盒内的白瓷盘子里叼出了一块肉啃食,肉刚吃完就在地上打滚。
小狗贪吃的样子,段玫看了笑笑,梅爵看了也笑笑,所有看见的人都笑笑,但是所有看狗的人笑容还没收起就僵住了:小狗滚在地上恶叫几声后不动了!
负责挎送那个食盒的卉儿吓得顿时手都抖起来了,她也大惊失色,惊慌得不知所措。
段玫饭也不吃了,让手下郑仪威和罗邦贤把卉儿带到审讯室,三人审问这小丫头。
卉儿吓得路都不会走了,被他们拽拉夹扶进了审讯室,和她一起来送饭的人也一并被看管起来。卉儿害怕是真的,她跟着主子贾宁玉刚刚从战火中逃出来,受尽了惊怕,不得已又跟着她回到李家。回到李家,发现没几名丫头在这里谋生了,可是她又无处可去。安定对她来说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遥不可及。每天夜里她都在思量究竟哪里能是自己的安身之处。跟着五太太,也许永远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可是自己能去哪里呢?
审讯刚开始,梅爵在竹林里,看见的郑仪威气冲冲的从里面走出来,出了花园门,不见了……
等到审讯室的人都走出来时,郑仪威也回来了。他对着坐在审讯室门口圆石凳上的段玫道:
“段司令,请你处分我!”
“为什么要处分你?”段玫拧起眉头问。
“那个毒妇,我把她给崩了!”
“啊——?!”所有的人都惊讶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过了好久,还是段玫先开口了,说:
“你——是该处分!”
段玫并没处分郑仪威,实际上,就是当众打了他几十军棍而已。对于这位贾表姐的死,他心里五味儿杂陈。从他这里来说,毕竟是表亲,可是贾家是战场的敌人,是自己一手抄没了这一派系,可谓大仇不共戴天。而从李家来说,自己已经很对不起瑞卿和铭卿两位弟兄了,现在不仅没保护好他们的遗属,而且还因他又送走一位了,可谓大义不然。既然贾表姐投毒不成,他也只是打算把她关押起来,队伍离开时再释放出来。想不到嫉恶如仇的手下就这么鲁莽的擅自解决问题。他内心深为自责和愧疚。
郑仪威并不知道司令的这些想法,只是他曾经差点死在战火中,是路过的段司令救了自己。他急于报仇,为的是急于报恩。
梅爵回到前院,有些忐忑不安,让冬子拿了些点心,去看看那名被惩罚的军官,为的是探一探究竟,为什么他这么武断的杀人。梅爵觉得他们也快和土匪差不多了,不可理喻。
冬子来到郑仪威的帐篷外,和卫生队人员说明来意,就进去了。她轻手轻脚的进去,看见一个人伏在床上,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破损的伤口被处理了,用纱布裹着,看样子他被打得不轻。她想问候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正站在那里打怵发愁,就听趴在床上的人粗声粗气的说:
“还没处理好吗?”
冬子愣了愣,回答:
“处理好了吧!我是冬子,是替六太太来看您的!”
“六太太……你们这是黄鼠狼拜年啊!要干什么就说吧!”
“看您说的,我一个丫头,能有什么说的!只是六太太说,您有什么需要前院帮您的,让您别客气!”
“哦?前院的人现在应该都想杀我吧?放心,我没一句怨言!”
“看您说的,太太只是让我给您送点心来,放在桌子上了。您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回去了!”
“我没有什么事,也别让六太太她费心,我心甘情愿的接受司令的任何处罚,谁让我欠他一条命呢!”
“您欠表少爷的命?这是怎么说?”冬子一听顿时抓住机会,试探着追问道。
“那是有些时候的事了……以前,穷啊!是个寒冷的大冬天儿,家里和屋外一样冷。到处说打仗就打仗,吃了上顿,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了。不打仗都够难得了,这一打仗,就更别指望吃口饱饭了。我们一家子就这样兢兢战战的缩在冷飕飕的屋子里。突然就听附近打了起来,子弹声,炮弹声,越来越近。我们觉着屋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跑出来。我没跑多远,就被打来的炮弹震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发现双腿严重烧伤,家人一个也不见了。我只能爬到树下靠着树等死。熬了一天后段司令的队伍经过那里,救了我……后来伤好了,我就跟着他干,想着只要有机会,就要报这一救命之恩。所以面对恩人的生死,我犹豫什么!”
“你真重义气!”冬子眼泪汪汪的说。
“她们让你来大概想探问究竟为什么我要私自杀五太太,请你告诉她们:我和李家任何一个人都无个人恩怨,我只是保护司令。谁动他,我就动谁。如果因为这司令处置我,即使死了,我也绝不会怪谁!”
“哦……”
冬子回去把郑仪威的话跟梅爵学了一遍。梅爵听了思量应该把事情跟老太太说明白。
五儿媳妇被枪杀,老太太抱着孙子一天都没出屋,也不吃饭。晚饭时,梅爵和妯娌们端了些饭菜送到她的房里,把事情原委告诉她。她听了就哭起来:
“五儿媳妇,回来看着就处处不对劲儿。谁承想她竟然有杀人之心!这回搭上了小命,我谁也说不着,呜呜……,这个家究竟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少一个,少一群……也许是怪我,不该请他们来家里驻扎。都怪我,怪我……”
梅爵也哭了,妯娌们也跟着哭起来……虽然因为贾宁玉而哭,可是她们心里哭的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