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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杀人者燕平昭

半柱香以前。

金楼一层嘈杂的声浪渐渐收起,不再是那种闹哄哄的场景。

原本沉浸于骰子牌九的上百名赌客,他们全部都聚在了甲字七号的那张赌桌上。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何会如此热闹?

原因无他。

就在刚才。

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半大孩子。

仅用半柱香的时间,便连赢了三十一把押宝局。

那三百两本金的筹码,已然堆成了四千八百两的一座“小山”。

这样的厉害人物,金楼一层这座赌坊开办近十年也没见过几次。

而且那个小娃儿看着不大,却是稳坐钓鱼台,全然没有半分怯场神色。

押宝下注更像是初生牛犊,连带着散家、庄家一起通杀。

丝毫不留情面,下手狠辣。

要么押一门输三门,让庄家血本无归;

要么直接叫底,满盘皆胜!

简直像个砸场子的赌中大枭,叫人惧怕。

“这小娃儿最多不过十岁模样,他就算打娘胎里开始摸骰子、听赌盅,也不可能把把都能押中!莫非是被鬼神附体了?”

有人怀疑道。

押宝局不同于牌九。

它的玩法很简单。

一张赌桌上。

分别设有东南西北四门。

上天门,

下地门,

左青龙,

右白虎。

四门大开。

赌客押宝下注。

而后荷官晃动赌盅。

谁胜谁负。

只看里面的宝籽儿月牙儿朝向哪一门。

“你断指老九看了十几把,摸清楚这小娃儿出千的招数了?你要是现在叫破,金楼几位管事肯定会感激万分!”

有人取笑道。

四千八百两纹银,放在哪里都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足够让人花天酒地,舒舒服服过上大半辈子了。

“以老朽十年赌客的眼光看,这娃儿显然是个艺高人胆大的,押一门输三门,中了庄家赔三倍!叫底更是凶,独占散家、庄家所有的筹码!”

“没点本事,断然不敢如此!”

有人捋着胡须慢悠悠道。

“艺高人胆大?我看是无知者无畏,愣头青不怕死才对!他今天能卷了五千两银子全身而归,金楼的名声就一落千丈!”

“要我说,除非这小娃儿姓燕,要不然今天别想囫囵走出去!”

有人冷笑道。

华荣府谁不知道,三帮四会就是燕阀养得看门狗。

想要在河间坊闹事,没个厉害的背景纯属找死。

稍微次一点的江湖门派,官宦人家,报上名头根本不顶用。

“噤声!噤声!这一铺赌得大啊!四千八百两全数下注,如若中了,这一层楼的赌坊要把底裤都给赔干净咯!”

有人幸灾乐祸。

手段再高的散家,面对赌坊庄家,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相较而言,他们自然支持半路杀出,下手快准狠的小娃儿了。

“摇骰盅啊,怎么愣着不动?”

稳坐中场的陆沉充耳不闻,他只盯着那个长相秀气的年轻荷官。

对方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喉咙滚动两下,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笑容。

这位小客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气息。

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眸,每次紧盯着自己,就有一种全身上下被彻底看穿的诡异感觉。

他握着骰盅的那只手微微发颤。

若是这一次又被这小煞星押中了。

等于这张赌桌不到一个时辰,便赔掉了整个一层楼大半天的流水入账。

想到有可能面临的责罚,荷官脸色发白,连拿起骰盅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人不济事!叫一个半大孩子吓破胆,后面还怎么赌?金楼要没有高手出来镇场子,十年积攒下来的名声,怕是要一朝丧尽了!”

有人起哄道。

反正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常人进金楼,都是当散财童子。

难得见到一回,把赌场当肥羊宰的狠角色。

河间坊金、花、食名四座楼,放在华荣府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倘若金楼给一个半大孩子把场子砸翻了,以后也就不用办下去了。

“今日让各位客官见笑了,谭爷和兆爷在楼上谈事,我忙着端茶送水呢,没顾及底下的事儿。”

正当荷官骑虎难下的时候,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来人着布衣长衫,皮肤微黄,似有病容。

年约四十许,貌不惊人。

唯有那双手掌指节分明,均匀修长,颇为惹眼。

“竟然把金楼一层的大管事,‘无影手’宋解给惊动了。”

有人惊呼道。

众所周知,但凡开设赌坊、赌场、赌档。

必然是要请内行人坐镇,好防止同行搅局,高手杀猪。

江湖上三教九流,讲武德、守规矩的始终在少数。

罩不住场子,生意就做不下去。

很简单的道理。

河间坊能够立足这么久。

除去有三帮四会撑腰,自己的身板也足够硬,经得起风吹雨打。

金楼三位大管事,其中“无影手”宋解,最擅长押宝摇骰。

河间坊初开张的时候,他一人斗败华荣府十三家赌场。

赢得庄家血本无归,被迫关门。

通过这一战,方才打出金楼的名声,吸引诸多豪客商人。

“宋某人快有五六年没有做过庄了,今天遇见小兄弟,实在是手痒难耐,就让我来赌这一铺吧。”

像个病秧子似的宋解呵呵笑道,走到那张赌桌之前。

人的名,树的影。

江湖上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名号。

看到金楼大管事亲自上场,荷官如获大赦,连忙让开。

“换谁都行,摇骰盅吧。”

陆沉随意打量了几眼,淡淡说道。

摆出这样的做派,倒不是他刻意装高手。

能够连赢三十一把,陆沉靠得并非赌术精湛。

而是依仗了《种玉功》结鼎篇的血肉变化,五感极其敏锐。

等于天生就会听声辨物,这种需要苦练十几年的高深技巧。

加上有着武骨通灵的功体,可以轻易看破气血流血,气劲变化。

无论对手赌术再高超,落到陆沉眼里都没什么两样。

“小兄弟好胆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高徒?‘顺风耳’平四通?还是‘金眼彪’徐贵?”

宋解抓起骰盅,上下翻飞。

快如闪电,带出道道残影,直叫外人看得眼花缭乱。

骰盅里的宝籽儿犹如卷入暴风骤雨,发出急促声响。

“谁家也不是。金楼开赌,未必还要盘查身份?”

陆沉没有直接挑明。

燕阀子弟砸自家场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反正河间坊真要查起来,到时候让燕平昭背锅就是了。

既不至于横生枝节,也免了大出风头。

“真哥哥,这人看起来比之前的荷官厉害。”

坐在旁边的燕如玉小声说道。

她望着面前堆成小山,把自己都给挡住的筹码,心里乐开了花。

这能换多少银子?

能买多少点心?

“看着花里胡哨而已。”

陆沉双眼微凝,侧耳倾听。

等到宋解停手不动,把骰盅按在赌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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