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破不说破,言行举止从不叫人难堪,对下人也温和耐心有礼的公子,才是原来的公子嘛。
他可是知道的,这府里许多婢女都窥觊自家公子,谁叫公子这么温柔呢。
虽说卢府不成文的规矩,是不允许子孙纳妾的,但通房丫头却并不禁止——总有些时候,妻子不方便,但主子们也是需要有人伺候的。
卢府对通房丫头也十分厚待。
若想要离府,会给一笔银两,往后吃喝不愁,若不想离府也能在府上养老。
便有些自诩姿色不错的婢女,会把这当做一条出路。而自家公子那脾气那品貌,自然是卢府这几位公子里最好的人选。
阿路被一声重重咳嗽唤回神。
卢修远正斜眼睨着他,把一只空碗筷往他面前推了推,不耐道:“想什么呢,现在不吃饭就等着饿一晚上。”
阿路打了个寒颤,忙拿起碗筷点点头,小心翼翼去夹最角落的素菜。
好吧,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公子在自己面前已经彻底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公子打发别人的话说出来都是温柔的,关切自己的话说出来却是这么吓人了。
不多时,卢修远放了碗,低头擦拭嘴角,阿路忙也放了碗筷,只是没吃多少,被饭香勾得反而更饿了。
“你把这些都吃完了再收拾,不然,小厨房又要给母亲打小报告了。”而后,头也不回坐回书桌前,第三次拿起了画来看。
阿路热泪盈眶看着几上色泽鲜嫩的肉菜,坚信不管公子变成什么样,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子。
“对了,你打听来的朝会还没说吧。”卢修远忽然开口出声说话,让刚刚拿起碗夹了一块排骨的阿路一个战栗,排骨掉了回去。
“是的是的,我下午刚打听回来就被安排去叫夏侯姑娘了,之后就没机会再说。”阿路再次放下碗筷,用余光去瞧那块排骨。
卢修远撇过头来,瞧了他一眼,继续看画:“是你自己忘了吧。”
“是是是。”阿路哭丧着脸,忽然觉得,那排骨也不香了。
他深呼吸一下,肉味直往鼻子里灌:“陛下提了那事之后,开始是一群大人们反对,说画不可信。陛下就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后丞相聂大人说陛下是小题大做,只需要抓来苏横一问便知,康大人也说,苏横不可信。”阿路顿了顿,抬眼瞧了低头看画不动作的卢修远一眼,“老爷也发话说,一幅画的份量不足够为此彻查曹大人,陛下就作罢了。”
“祖父?竟然也反对陛下吗?”卢修远偏头,与阿路视线撞个正着,“祖父回来时心情如何?”
阿路略微回忆一下:“我打听的时候,没听说老爷有什么异常,据说与往常一样,一直在书房看书。”
卢修远哦了声,又低头去看手中画卷,低低呢喃道:“如果连这都不足以使人信服,那到底如何才能算作真相?一定要亲眼去看才信吗?眼睛看到的就足够可信吗?”
卢修远闭了闭眼,收起手中画卷,放进一旁画匣子里,小心放在架上。
他摆摆手叫阿路继续吃饭,亲自动手添了灯油,而后望着窗外出神,又微微勾了勾唇:“不过,东南那边的大人们应该是有得犯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