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东边的姜桓楚家生了两个女儿,长女无忧,次女忘忧。无忧温柔娴静,举止端庄;忘忧比起姐姐,那简直是一静一动,全不似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
两个女儿周岁时,满桌的新奇物件,无忧抓了如意,忘忧却抓着琴弦不肯撒手。
一年后,姜桓楚又得一子,起名文焕。
又过了三年,一云游道人自称在天外天边武陵源,梵明山玄黄洞中修行,见姜忘忧觉十分有缘,要将她收作徒弟。
“这两年想收我为徒的道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江湖骗子?”五岁的姜忘忧站在厅堂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道士——他须眉俱黑,连头发也没白几根,而且着实长得不怎么样,灰色的粗布衣裳虽洗得干净,但隐约透着一股酒味,半点没有传闻中仙风道骨的模样。
“忘忧,不得唐突仙尊!”姜夫人连忙叫住了她。
不想那道人不怒反笑,嘴里说着“童言无忌”,却是十分满意地看向姜忘忧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就知道你这么说”或是“你要不说这话我还不稀罕收你做徒弟”的意思。
姜夫人见状,心说或是自己这个女儿与仙家有些前缘,便松了手,不再拘着她。
姜忘忧走上前,绕着那道人转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我可不住山洞,听着怪渗人的。”
“云游四方,见天地之大,识草木蛇虫。可好?”
“各部族战火不绝,天灾人祸不断,生灵涂炭,有什么好看的?”
“世外桃源安稳祥和,洞悉水火,顺天应人,可好?”
“我身为姜家女儿,父亲为天下八百路诸侯之首,岂能苟且偷生?”
话说得分明,姜忘忧分明就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拜师!
那道人仰天长笑,双手向前一伸,把一床琴奉到了姜忘忧身侧的桌上,而后嘴里念叨着“天命有定不可违,旧因成果自当食”随风遁形而去。
“忘忧,他看上去,好像真是个神仙?”姜无忧从一旁的屏风后面出来,两姐妹拉着袖子相邻着坐下。
姜夫人也是这么个想法,直道:“忘忧,去,给仙人烧香叩头,免得人家怪罪。”
“我才不去呢!”姜忘忧说着,随手弄了弄那琴,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听着姜夫人的话,遂道,“仙家要是这点小事都计较,那也不指望他保平安了,等他夜半来勾魂好了!”
“你浑说什么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即便分身下届做了凡人,她也是祖龙的孙女。慢说是那些修行道人,就真是玉皇大帝再世为人,也受不起她叩头焚香啊!
再说了,那起子削尖了脑袋想挤进仙班的修行人,拼了命想把她收作徒弟赚功德。殊不知这等行径,分明就是在往自己脸上贴标记,等着睚眦回头一个个找他们算账呢!
“猪油蒙心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想作我师父抬身家,凭你们也配?”娰在忘忧之境酒馆后院里设了一面镜子,时时可见自己那个在人间的分身,啧着嘴骂着。
一眨眼,姜家姑娘都到了十来岁的年纪,这两姐妹的差别也就更加明显了。
姜无忧娴静少言,端庄大方,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风范,至于姜忘忧……
“除了弹琴时候,你哪像个女孩子?”
“横竖又不是我自个选的,爹爹要怪,就怪你和我娘没把我生成个男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