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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王鉴假文书招巧匠,辛夷成都府献寿礼

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岁月眷恋着重逢,让友情更有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才发觉人生粗茶淡饭、三五故交足矣。

卢瑀将徐公、王鉴二人迎到堂屋坐。堂屋虽不是富丽堂皇,还算得上清新雅致。

“有心,快去烧点水,给你徐伯伯他们泡茶。”卢瑀吩咐青衣少年后,赶忙给徐公致歉,“章远兄,犬子有心愚钝,竟未认出你来,还请多多见谅啊。”

徐公并不在意:“我离开京师时,有心还是个未醒世的总角孩童。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也老了,有心哪里还能记得我的模样?映康兄,你不必这么见外。”

徐公与卢瑀相视一笑,卢瑀打量着王鉴,向徐公问道:“章远兄,这位公子是……”

徐公方才想起一时竟忘了向卢瑀介绍王鉴:“这位是龙州宣抚司佥事王玺王土司大人的长子王鉴公子。”

“龙州?章远兄,你怎么去了龙州?我前几年在剑州修七曲山大庙,离龙州并不远,早知道你在龙州的话,我好来见见你啊!”卢瑀有些吃惊。

“唉,人生如浮萍,世事难预料……”徐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开记忆的锁子,将点滴往事倒成一杯绵长的烈酒,细说当初被贬黜后的辛酸与苦楚,如何跌跌撞撞地来到龙州,以及如何遇到恩人王玺,后来又怎么在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当了师爷的一番曲折经历。

卢瑀听后十分动容:“随其缘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章远兄,你是善人,自然遇到了善人王土司大人。”

“映康兄,你这些年来一切都还安好吗?夫人不在家吗?说起来,我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徐公举目望了望,没看到卢夫人的身影,问了起来。

卢瑀皱了皱眉,黯然神伤:“拙荆前些年得了疠症,我和有心又常常在外给人修房子,无人照料她,唉……说起来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尽到责任啊,她就这样去了……”

“唉……”徐公感叹道,“想不到昔日一别,竟天人永隔了。”

王鉴将礼物和请帖双手递给卢瑀,恭敬地说:“卢师傅,这伴手礼是家父让我特意带给您的,让我请您务必收下。”

看着如此丰厚的礼物,卢瑀大吃一惊,看完请帖后连连摆手,不愿收下:“王土司大人邀请草民到龙州蟠龙坝王土司府一叙,不知有何要事?这哪里是什么伴手礼,这么贵重的礼物,草民一介凡夫俗子怎么敢收啊,草民可万万受不起!”

徐公把礼物硬塞到卢瑀手上:“映康兄,你快收下吧,你若是不收下,我回去也没法给王土司大人交差啊!你总不能让我千里迢迢带着礼物来到京师,又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吧。”

卢瑀没办法,为了不让徐公为难,只好勉强收下。卢瑀始终觉得徐公远道而来必然有事,再次问道:“章远兄,话说你一路舟车劳顿来到京师,究竟所谓何事啊?”

徐公爽朗一笑:“映康兄,说来惭愧啊。按理说我早就该来京师拜访你了,可龙州地处川西北边陲,距离京师十万八千里,我要来一趟可不容易啊。这不是有事前来相求嘛。”

“我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啊?”卢瑀疑惑不解。

徐公面带笑靥:“映康兄,实不相瞒,今年又到了每三年一次的朝贡,今年三月初,龙州宣抚司佥事王玺王土司大人亲自进京朝贡,皇上和张太后念及他平定‘平松之乱’有功,将王土司大人越级擢升为正六品,赐封‘昭信校尉’。这官位级别上去了,原来办公的衙门就显得有些不符合品级了。王土司大人一向勤俭节约,本想就在原有老旧衙门的基础上改改就行。可黄龙寺的无妄法师来看过后,觉得这样改会破坏风水,建议王土司大人重新选址修建新的宣抚司佥事衙门。说到修房子,我肯定第一个就想到‘小鲁班’你了。”

“原来如此!那恭喜令尊了!”卢瑀向王鉴行礼道喜,又向徐公致谢,“承蒙章远兄举荐,草民定当全力以赴为王土司大人修建好这座新的佥事衙门!”

“多谢卢师傅!”见卢瑀答应了,王鉴谢过卢瑀。

“可是……”卢瑀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王鉴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卢师傅?您有什么条件,请尽管提出来。您放心,家父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卢瑀瘪了瘪嘴,思来想去还是道出了心声:“王公子,工价方面我卢某人从来都是按照市价来,绝不会坐地起价。只是吧,能否让我看一眼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和工部关于修建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的批文,我心里好有个底,我可不能重蹈家父的覆辙。”

“哈哈哈……映康兄,你还怕我骗你不成?修建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批文呢?没有批文就私自修建,那可是重罪呢。”徐公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道文书,交与卢瑀看。

卢瑀接过文书细细看过后,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卢瑀对徐公和王鉴说:“王公子、章远兄,要修建一座气势恢宏的龙州宣抚司佥事衙门,绝非我卢瑀一人蝼蚁之力可为,不知王土司大人还招募有其他匠人否?徭役可有多少?”

“王土司大人治下的龙州宁武司尚有徭役一百,木匠方面,恐怕还得靠映康兄帮衬着招募点,你是内行,到时候一并把工钱结给你。”徐公微笑着说,“映康兄,你在招募其他木匠的时候可以给他们说,到时候吃住方面、工价方面王土司大人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王土司大人说,龙州山高路远,工价上可每月高于市价二钱银子。”

“王土司大人宅心仁厚,体恤匠人,招募之事就包在我卢瑀身上了。犬子有心在京师做画师多年,他认识不少技艺高超的画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让有心去问问。”卢瑀笑了笑,“要远去龙州修宣抚司佥事衙门,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这一去就得好几年。我明日去给木匠郭鼎他们说说,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同去。”

“有劳映康兄了,如若能招募到木匠、石匠、泥塑匠、画师各五名,自是最好。”徐公笑意盈盈。

卢瑀对卢有心吩咐道:“有心,你赶快去悦来居订一桌好酒好菜。”

卢有心点了点头,简单道别后先行出门。

卢瑀拍了拍徐公的肩膀,说道:“章远兄,好多年没和你喝过酒了,今日可要不醉不归啊!”

“有一次,你说要把我喝趴下,结果你先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我背你回家的呢!令尊和令堂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徐公忍不住笑出了声。

卢瑀瞥了徐公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次还不是因为你的谏言被几个内阁大臣驳回了,你心情不佳,我才陪你喝酒的!”

两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早已不再是昔日朝气勃勃的少年,可穿过岁月的长河,他们之间的情谊依然年轻美好。

生命有时候如枯井般了无生趣,有一位记忆中的故友,生命便会多一分色彩。在某个时间的犄角,你会偶然惦念起那位故友,也许那个人就会绕过几个弯、翻过几座山、跨过几片海,只为来见你一面。

看着眼前这对久别重逢的故友,王鉴偷偷冷笑了一下,那笑如同一抹天边的浮云,稍纵即逝。王鉴很清楚,那道有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和工部批文的文书是伪造的!与此同时,王鉴分不清楚徐公对昔日故交卢瑀的笑,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经过一路奔波,在轿子上颠簸了半个多月,王玺和辛夷总算来到了成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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