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家宴,算是平昭侯府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宴设景老夫人的“梨苑”正堂。
景飒换了一身湛蓝色的窄袖胡服,与景缌、景绣的钗环襦裙相较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平昭侯遣去邑周山清山观的人今日清晨已经回来了,已核实了景飒的身份,早上府里的几个长辈也交涉过了,最终老太太决定,明日去“大佛寺”进香,见过寺内老方丈之后,择个吉日,让她认主归宗。
景飒觉得一切尚算顺利,毕竟是侯府嫡女,认亲总该有个很繁复的过程,她身上可以佐证的信物也只有枫叶玉簪而已。
可景怀山知道,那支枫叶玉簪是不可能仿造的,莫说天下没有两块相同的玉,邓姿手里的玉簪在枫叶边上有一处利器划痕,这是当年景怀山与邓姿比剑时不小心划的,怕母亲生气,这事只有他与邓姿知道。
或许是出于对景飒和已故邓姿的愧疚,景怀山也表现出难得的坚持。
比起景怀山,景老夫人似乎更笃定景飒的身份,景家上下,存了不同心思的人,在景老夫人那句,景飒就是与邓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部都收了回去。
二夫人齐氏是脸色有些难看,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王氏,王氏试了几回,终是没有开口。
“今日飒姐儿院子里的事,二婶听说了,”见王氏没有开口的意思,齐氏只能自己上:“那几个丫头不合飒姐儿心意,回头二婶就给你换两个。”
“二夫人不必费心,我不用那么多人侍候。”
老夫人有些迷茫,府里分配下人的事都是老二媳妇在管,“老二媳妇,怎么给五丫头支几个下人的事,都还没成?”
景飒在齐氏开口前出声道:“祖母,您就别操这心了,我有人侍候,二夫人已经安排得很好了,”转头望向齐氏,眼底是一片冷冷的冰凌,其实,她挺不耐烦与齐氏周旋,“而且,我那院子小,人再多该住不下了。”
齐氏的脸黑了,要知道老夫人曾说要把“兰苑”给了景飒住的,那是除了主院最大的院子,本来是要给二房长子景佶成婚后住的,景飒盯住齐氏,没有丝毫退让,大有“你要再派人过来,我就去住‘兰苑’。”的意思。
“许是侄女在外自由惯了,”景怀义开口,“回了府,也别拘着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啊,”生意人说话就是圆滑,“有什么需要直管给二叔说啊,别客气!”
景飒“嗯!”了一声,见好就收。
“五妹妹这些年一直跟着逍遥子?”景佶问。
景佶粗眉大眼,长得酷似景怀义。
景飒反映了一下逍遥子是谁,眼带笑意回视景佶,“你知道逍遥子?”
不就是个道号吗,听大伯提过一嘴而已,景佶讪笑。
老道士在京里的名头没那么大,也是,京里的贵家公子,头上的天就那么一丁点大,与井里的青蛙相差无几。
“那你跟着他学了些什么呀?”景信接着问。
景信长得比景佶秀气很多,生了一双桃花眼。
“用毒,毒死人还不让人发现的那种。”
在座所有人抬起头,无一例外全部望向景飒,景飒无视众人震惊的目光,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
“逍遥子不是大夫吗?”景翊问道。
“那是谣传,”景飒耸耸肩,“老道士毒术可比医道厉害。”若有所思地望着众人,“不是派人去过幽州洛城了吗?”
邑周山清山观就是幽州洛城。
景怀义终于想起了什么,脱口喊道:“‘鬼医’!?”
景飒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点点头,明明唇边绽出的微笑娇艳明丽,却偏偏让人汗毛倒立,“正经大夫能叫‘鬼医’?老道士自己说过,他对毒更感兴趣,是因为医毒不分家,才学的医术。”
家宴散后,景翊在回自己的院子“柏苑”的回廊处,景飒叫住了他。
“景翊!”
景翊皱了皱眉,回头望向景飒,大哥、二哥也就罢了,自己可是她嫡亲哥哥,想想又有些无奈,这个妹妹对景家人都是客气有于,亲近不足,她似乎对所有人都有些防备,除了祖母,好像没有听她正经叫过人,对于降生就被放逐的她,与自己这个看似尊贵的候府世子,除了血脉相连,也有几分同命同生的凄惶。
“你不应该叫我哥哥?!”
“去‘碧湖’那边。”景飒没有在称呼上纠结,直接指了湖边。
“碧湖”在偏院,相对比较僻静,少有人来,将景翊近身小厮打发去前面守着。
看了看暗处,扬声道:“出来吧!”
暗处走出来一个男人,一身黑衣,手里握着把长剑。
“他是你的护卫?!”景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