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水形成灾害那不至于,但是对于大地主则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那个陈氏典当行的掌柜老陈头除了是个帮派份子,也是池州城有名大地主,贵池县专门有条渠叫“陈家渠”,就是老陈自家出资修建的民生工程,固而以他的姓氏命名。
众所周知有水又有土的地方就叫良田。陈家渠就是一种农业灌溉工程,老陈头引入这条支流后主要是为自家服务,属于他的那万亩田基本就算得“沃野千顷”了。
有宋一朝的最大特点是“土地集约化”,于合法的兼并政策下,田地基本上分布在少数一些农场主手里。于是根据贵池县的民政资料,赵诚没亲眼见,却知道春耕时候的农民抢水规模有多恐怖。
那不是小农自家嘴炮,而是集团化帮派化的相互对持甚至械斗。尤其南方宗族文化影响严重,一村一镇一庄有时候全都一个姓氏,不需要传销技术,阿公太爷们一声令下,基本是全族拿着棍子上阵、驻守在自水渠或水塘边。
小姑娘陈阿宝就是那奸商老陈头一族的,听她说有年老陈一声令下,仅四岁的阿宝都拿着一条棍子去凑数了。因为只要小姑娘拿着棍子到场,无需等候开战就能领取两铜钱的人头费。
整个历史岁月中的汉人文化都很有意思,重男轻女一直有、多子多孙才能家族兴旺的说法不是偏见,而是事实。
后世文明时代,农村文化也很粗暴黑暗,有时候家里儿子少了那真不行,别说带黑性质的村霸,家里要是没男人,其他老实巴交的人家都能在一些不讲道理的小纠纷中教你做人。
文明时代尚且如此古代就更甚。梁红玉家在池州只是小族,家里男人在西北战死后她们家陷入拮据几乎是必然,遇到不好的年景,就很难把地租收上来。
能喊“妇女顶半边天”的解放生产力口号容易,但前提条件是喊的人要能保护民众,打掉宗族、神庙、帮派、土匪。事实上能在物资缺乏的困难年代做到这政绩的政党,整个地球人类历史上只有土共一个,没有什么之一。
仲夏的雨无止境,哪怕不招灾也影响很大。
现在老陈头几乎都不在城里收账了,持续性带着陈家庄的民兵打手视察陈家渠,始终显得忧心忡忡。
这样的持续雨水只要不遭灾对庄稼算好事,但对这条新建没几年、花费了大成本的陈家渠则是致命伤害。
大雨中也不见老陈头撑伞,蹲下从渠中抓了一把看看,水漏下后有很多泥沙,喃喃道:“老夫此番怕是完蛋了,这样下去陈家渠废了了。”
那膀大腰圆的打手不说话,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老陈。他也不管老陈说辞,神色古怪的看着雨中的远处道:“赵诚来了。”
“他现在又没欠咱们钱。”
老陈不在意,继续蹲在雨中忧心忡忡。
“老陈你又装逼了啊。你陈家庄这些个青壮年隶属贵池县民团系列,超过五十人集中性活动需找我兵事房登记报备,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赵诚是真对此担心,才接到这奸商教父带人聚集的消息,就急忙叫了武功高强的刘启山,约了十几个刀客赶来维稳。
老陈头一阵头大,但很无奈这真是规矩。在遍地是恶霸山贼的大环境下官军力量有限,除了一些极其重要的地方有秦明的部队驻防,大多时候就是依靠各村各镇自己自卫的,叫民防。诸如《水浒》中的祝家庄,大抵就是这种政策下走到极致所形成的产物。
那么这个事务现在是赵诚管。假设老陈算是这只民兵主将,赵诚就是贵池县兵部,老陈要带超过五十以上民兵离开驻地,是真需要赵诚签字的。
这规矩不止大宋有,后世也有类似的。
哪怕一个企业或组织布置超过五十人规模的会场,理论上也需要找诸如工商啥啥之类的部门报备登记。为的就是防止各种哄骗老年人的保健品会议、甚至是邪教组织联络。只是说规矩放在哪,有没人认真执行就另说。
结果遇到赵诚这书生新官上任三把火,偏偏老陈现在违规被捉了,于是现场除了大雨外,也无比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