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摇头:“且不说风雷军近几年被章象升领导得残破不堪、一击即溃,江锁和祁溶本就没有去救玉遥的动机和义务。姬玉遥是谁的妻子?”
“楼苍兰……”
姬元膺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又猜测:“姑母要派出炽炼军去救玉遥?”
太后点头,眼里露出了杀意:“不仅是炽炼军,哀家还要裴战率领禁军前往狼毫山,祁溶和江锁手上没了兵,绝不会冒然守在宫里。一旦出了祁都,杀两个人算什么难事?”
姬元膺有些担心:“他们若有炽炼军和禁军保护,胜算可不大。”
太后看向门外,深秋的寒意甚浓,阵阵秋风吹过,枯萎的花瓣在地上滚动。
“锦衣卫自有办法。”
太后慢慢道:“这些日子,麒麟阁也不好过吧?”
*
麒麟阁的日子难捱。
碎骨之术坏了江锁身体的根基。
万佛山上,她催动了内力,经脉逆行,身体根本扛不住,昏睡了好些天,嘴里不时吐出大口的鲜血。
床边的温水一盆又一盆地从阁中端进端出,端进的是清水,端出的是血水。
祁溶就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太医们吃住都在麒麟阁,战战兢兢地把脉煎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只因太子放话道:“她在,你们在。”
江锁又梦见挂在剑上的阿爹,被削去半颗头的阿弟,还有悬在梁上的阿娘。
梦里又多了公孙先生和秀娘。
他们都冲着江锁笑,先生的笑声还是那么震耳欲聋。
江锁朝他们走去,他们却越飘越远,消失在一片血色之中。
呼吸闭塞。
江锁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血水中,好想逃离。
“等等我。别走。你们去哪儿?”
她在噩梦里挣扎、呓语。
“谁要去哪儿?”
她听到耳边轻柔的声音。
是祁溶的声音,又远又近,似在天边,似在耳边。
江锁睁开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浸湿了枕头:“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了……”
她喉间发紧,鼻尖发酸,咬着唇,忍住没有哭出声,不停地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哭出来。”
祁溶轻轻抱起她,将她揽进自己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像是一道命令:“哭出来,晚晴,在我这里没必要假装坚强。”
他的胸膛紧贴着江锁又脆又薄的身体,手上力道加重,想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
江锁泣不成声,胸口起伏,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祁溶一只手抱着江锁,另一只手为她擦泪:“谁?”
“他们……”
江锁失魂落魄地哽咽:“他们都走了,不等我。”
她语气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这一刻,这些年的冰冷伪装被祁溶温热的身体撕开,里面藏着的眼泪、委屈、隐忍、愤怒、悲伤、狼狈都找到了一个被接纳的地方。
“我不走。”
祁溶看着江锁,她面无血色,白得像秋叶上萧瑟的霜,让他心脏抽痛:“我等你。”
江锁缓缓举起苍白的手,不住颤抖:“太腥了,满手人命。”
“我知道。”
“是我安排白松林毁了你父皇的龙舟。”
“我知道。”
“姜晚晴已死,你怀中之人是太安宫的座下犬,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我知道。”
祁溶低下头,眼神温柔又偏执:“反正,我就是不走。”
江锁哭得肝肠寸断:“你不骗我?”
祁溶点头,声音很轻:“不骗。”
江锁把头埋进他怀里,深深呼吸,肆意享受祁溶给的温暖,任凭眼泪浸湿他的衣衫。
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与谋算被眼泪洗刷,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