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算是在无意中打了个默契配合，只不过其中的功德却便宜了杨路这个首倡者。
听徐雁南主动提起第四任灵石储备银行行长的事情，杨路便顺势问道：“关于新任灵石储备银行行长的人选，无量剑派内部有没有达成共识？”
“你还好意思问我？”听到这个问题，徐雁南突然面色一变，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李青宁昨天为什么又见了方见才？就算她看不出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现在去见方见才，会给师尊的谋划增添多大的变数吗？”
杨路直接愣住了。
方见才找李青宁是为了修真社会保障体系改革，这和灵石储备银行新任行长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杨路脑海中灵光一闪。
杨路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在《修真金融周报》读到过一篇文章。
那篇文章提到，新一代修真社会保障体系的概念，最早是由灵石储备银行行长李青阳提出，并且希望由灵石储备银行主导改革。
不过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强行否定了这个提案，并要求由无量剑派独自主导此事，正因如此，李青阳便主动退出了中州社会保障体系改革主导权的争夺。
从此之后，中州修真社会保障体系改革，就变成了无量剑派内部的派系斗争。
当时杨路还在为温饱挣扎，并没有介入青宁商户的管理工作，所以也没有仔细想这件事。但现在想来，李青阳提出这个提案本身就很可疑。
毕竟灵石储备银行权力过大，被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所忌惮，这件事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哪怕海崖城的凡人酒客，都能对此发表几句个人看法。
灵石储备银行已经掌控了维护九州金融稳定带来的海量功德，如果再让灵石储备银行获得中州社会保障领域的功德，那无量剑派的处境无疑会更加尴尬。
因此林剑行强行否决掉李青阳的提案，几乎是不用猜就知道的结果。
以李青阳的政治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但是李青阳还是抛出了这份提案，难道说……
想到这里，杨路立刻追问道：“难道新一代修真社会保障体系，本身就是李青阳行长故意甩出来的诱饵，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挑起无量剑派内部的派系斗争？”
徐雁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声说道：“师尊大限将至，急需为金刀门和九州货币政策谋划后路。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修为虽高，但却只知闭关苦修，对于门派管理学和修真经济学所知甚少，若是让他掌控灵石储备银行，则中州未来堪忧啊！”
杨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表达类似担忧了，初次结识韩复来的时候，韩复来也表达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看法。
甚至韩复来还专门提到，近期包括洛家商会在内的多家大型中州商会，都开始谋划起向中州之外转移资产，海崖商会已经连续接到了好几起类似的请托。
这种用脚投票的行为，已经充分表达了中州修真资本家对“后李青阳时代”的不信任。
也正是因为林剑行“志大才疏”的名声太过响亮，他才会当了这么多年无量剑派掌门，却只能控制修真金融监督委员会这么一个实权经济部门。
虽然徐雁南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杨路已经知道，他这回猜对了。
李青阳抛出新一代修真社会保障体系的画饼，就是为了激起无量剑派的内部斗争，而无量剑派内部斗争越激烈，李青阳作为局外人，拥有的政治筹码分量就越重。
试想一下，如果李青宁以新一代修真社会保障体系作为筹码，换取无量剑派在灵石储备银行新任行长人选方面的让步，无量剑派会作何反应？
从门派整体利益考虑，无论是林剑行、还是莫云岚、亦或是程书影，谁获得新一代修真社会保障体系改革的主导权，都不会影响无量剑派的整体利益。只要改革取得成功，这些功德肯定会烂在无量剑派的锅里，剩下的无非就是内部分配的问题。
但站在三位元婴期大修士的个人利益角度看问题，情况则完全不同。
虽然这部分功德是属于无量剑派的，但谁能获得社会保障领域的功德分配权，谁就能获得更多的追随者、享有更大的话语权、拥有更多的修行资源。
这就好比某些公司治理结构有问题的国有企业，无论谁来当老总，对企业都没什么影响，哪怕是栓条狗照样能当董事长。但谁来当这个老总，对老总本人却意义重大。为了坐上老总的位置，很多人甚至不惜出卖公司的整体利益。
就像国企老总不能代表国企，无量剑派掌门林剑行也无法代表无量剑派。
沉迷宏大叙事的人，总是喜欢把某个组织（国家/文明）抽象成一个人，然后整个社会就像人类一样进行决策，为了某个目标，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革或者行动，完全不考虑这个组织个体和成员的具体想法，似乎这些个体和成员都只是些NPC。
但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没有组织能够满足其内部个体的所有欲望，因此人类社会最核心的矛盾，恰恰就是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间的矛盾。
不顾及个人利益的集体决策，必然会遭受最强烈的反噬，无量剑派高层的激烈内斗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面对无量剑派的强大压力，李青阳只是扔出了一张画饼，就让无量剑派高层内部打成了一锅粥，充分体现出了这位老行长的政治智慧。
为了争取灵石储备银行的支持，无量剑派大佬肯定会对李青阳示好，而李青阳想要的筹码也都是摆在台面上的明牌，那就是下一任灵石储备银行行长的提名权！
在这种情况下，李青宁找方见才合作，无疑是在给李青阳的计划添堵。
李青阳能够拥有超然的地位，就是因为他相对中立的身份，而如果李青宁和方建才勾搭在一起，肯定会让有心人士揣测李青阳的倾向性。
既然李大小姐已经替自己背了内功心法的黑锅，杨路实在不忍心让她的风评继续被害。
想到这里，他也不作辩解，而是坦然认错道：“确实是弟子考虑不周，我保证会妥善处理此事，绝对不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