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赵宅内屋却是灯火通明。
此时屋中坐有三人,分别是赵高、卢生和许胜。
卢生和许胜都是赵高引荐进博士学宫的,不过外人并不知晓。
三人席地而坐。
卢生恭维道:“中车府令,我等今日表现可还行?”
赵高满意的点头道:“并无任何破绽。”
卢生问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中车府令,执意要让其他方士炼丹呢?而且陛下终日忙碌,身体恐早就患有暗疾,若是新研制丹药,药效却是不敢保证,若是......”
卢生已不敢再言。
赵高面不改色。
沉声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此事绝无可能,陛下乃万金之躯,岂会出事?我作为陛下近臣,一生显贵都来自陛下,更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你们也绝对不要打这种主意。”
“然陛下终日殚精竭虑,身体已日显疲态,加上也上了岁数,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虽太医令夏无且给陛下开了几个药方,但实际效果寥寥,我为陛下身边近臣,又岂能置之不理?”
“而且......”
“我今日说的并非虚言。”
“在陛下眼中,儒家尚且有用,但方士实则狗屎不如,数月前陛下已经直言了今年的大政方向,明新政,正国法,镇复辟,而为了根除六国复辟,自然要先根除种种呼应。”
“这种国家大政,几乎等同在打国事之战。”
“今年陛下要做的事很多,而在镇复辟上主要做的是一点,即剪除羽翼,孤其轴心,儒家便是最先被开刀的,而方士不出意外,便是第二个,因为拿方士开刀,可谓一石二鸟。”
“既向天下表明自家不信虚妄,二来教天下人明白,复辟贵族与方士术士一般,都是妖邪虚妄之士,你们都是饱学之士,跟其他的方式术士大有不同,应是明白其中道理。”
卢生面色微变,惶惑道:“既然如此,为何中车府令你还要多此一举?这若是让陛下知晓,岂不是要怪罪于你?”
赵高肃然道:
“我其实是于心不忍罢了。”
“你们都是我引荐给博士学宫的,期间我也尝试将你们引荐到陛下跟前,只不过未能成功,但我终究还是跟你们有一些交情,实在不忍见到你们重蹈儒家覆辙。”
“我前面也说了。”
“儒家对陛下是有用的,而且儒家在地方影响力很大,因而陛下为了避免地方不必要的动乱,不好直接痛下杀手,但对方士,陛下可不会有半点容情,一旦出手,必定铁血无情。”
“但我知你们都大才之人,因而想给你们争取一个机会。”
“若是你们抓住了这次机会,未必不能如徐市一般,登堂入室,甚至我还能保你们安全脱身,我也知元水乃朝廷严管之物,但见陛下整日忍受痛苦,实在于心不忍,因而只能出此下策。”
“唉。”
赵高长叹一声,满眼怅然消沉。
许胜道:“既然如此,为何中车府令还要将此时告知给其他方士呢?”
赵高道:“我虽跟你们两人有一定交情,但并不为外人得知,我若私下告知你等,必定是涉嫌徇私舞弊,这是我所不愿的,再则,陛下为虎狼秉性,审慎从事,若是只举荐你们二人,陛下定会起疑。”
“所以将这些悉数告知最好。”
“再则。”
“丹药这东西,
太过虚妄,非是我轻视你们,实则是有所顾虑,若是你们研制出的丹药有问题,陛下发怒之下,你们必定性命不保,若是其他方士也参与,到时真出了问题,我反倒可以运作一二,将你们二人安全的摘出。”
“我跟你们认识一场,岂能坐视你们因此受难?”
“而且这本就是我的个人想法,自然不当将危险悉数强加于你们身上,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人多力量大,这么多方士术士一起研究炼丹,没准真能炼出什么惊世之丹药。”
“到时岂非是立下大功一件?”
卢生道:“中车府令高义,此等大忠之举,实在令人佩服。”
赵高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
沉声道:
“你们所需的元水,我会向少府申请,但能够申请下来多少,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只要你们能炼制出丹药,而且丹药若是真的对陛下有用,我也会亲自为你们请功。”
“朝廷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也需要陛下继续执掌,你们只要能炼成对陛下有成效的丹药,陛下又岂会不重赏你们?到时荣华富贵岂非搓手可得?”
“我知道你们的能力,也愿意相信你们。”
许胜道:“好,我许胜定尽遵中车府令之命,我虽不才,但也多次为盛年劳碌者医治隐疾,而且是大有成效,我却是不信,有朝廷为后援,我还不能炼出真正的绝世丹药?”
卢生也道:“定倾力而为。”
赵高随即出了屋子,拿了一个酒壶,里面的酒尚温,他给卢生和许胜各自斟了一盏酒,大声道:“博士学宫上百名方士术士,我赵高唯独相信你们二人,今你们两人愿听我意见,为陛下炼制新丹药,岂能不痛饮一杯?”
“我赵高先干为敬。”
说完。
赵高痛饮了一盏。
卢生和许胜对视一眼,心神微动之下,也是连忙举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温酒下肚,场中气氛变得融洽不少,三人有说有笑,在推杯助盏之间,卢生和许胜也知晓了始皇身体的真实情况。
已至深夜。
卢生和许胜告辞离开了。
赵高自然不会再挽留,但也是亲自恭送到了门口,给足了卢生和许胜颜面。
这让两人倍感荣光。
等把两人送走之后,赵高脸上的笑容一下收敛下来,目光竟变得十分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