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云阿利并不是吐谷浑最出色的武将。
他这亲军统领,说白了就是个护卫,论个人武艺很出色,能跟侯君集这种角色斗个不相上下。
但是,为将者,最重要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指挥兵马啊!
五百亲军落入三千唐军的包围圈里, 平均一个人要同时应对六名唐军,而统领只顾着自己斗狠,未能有效地指挥战斗,亲军一腔血勇很快被唐军暴风雨般连绵不绝的攻击打散了。
战场上,死得最快的,不是拼到力竭的,而是血勇、胆气丧失的。
丧胆,也是会传染的。
当一名亲军挡住了一柄横刀、却被五柄横刀斩断四肢时,凄厉的哭嚎声让袍泽坚硬的心都碎了。
五百亲军而已,除了唐军有个把大意受伤的,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以近乎零伤亡的战绩尽歼了他们。
唯一挠头的,是随军的司功参军,这功劳可怎么分啊!
如果是中晚唐、甚至是后面的朝代,大笔一挥,数字加倍再加倍就是了,可在初唐不行。
假冒军功,最严重的可以杀头。
可这人头数量,不够分呐。
算了,集体记功,大家分润吧,薄点就薄点。
至于那些附从军,屁都没捞着。
人头唐军都不够使呢。
叱云阿利见状, 只能恨恨地荡开侯君集的长矛,拨转马头回城。
侯君集要是舍得大损伤,倒是可以趁机冲一波城门,但是已经没这必要了。
钉到伏俟城楼上的箭, 足以证明侯某的战功了。
刘阿蛮这厮,真实战斗力不好说,马屁功夫却很有一些,身边硬是找出一个会羊皮画的人才,小刀在羊皮上勾勒几笔,虽然很粗糙,却能清晰展现侯君集射箭时的风采。
“尚书,这张小小的羊皮,也算是记录了你的风采,下官借花献佛,请尚书笑纳。”刘阿蛮笑嘻嘻地献上羊皮。
唐军的军士纷纷在心里开骂,马屁精!鄙视之!
但凡你在积石军能有现在一成的溜须本领,也不至于被打到投唐。
呸!
耶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
惠而不费的好招数啊!
啧啧,看看长安这大染缸,都把人刘阿蛮逼得学会了溜须拍马,还特娘的别出心裁。
耀武扬威的唐军带着附从军扬长而去,伏俟城终于宁静下来。
步入王宫的慕容伏允, 挥手斥退左右,只留下一名贴身宦者,立刻转身俯在马子上, 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想我步萨钵可汗,面对强隋、突厥,虽败,却未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区区兵部尚书,初次领军的小崽子,竟让本可汗颜面无存!
宦者贴心地处理了马子,小心翼翼地提醒:“可汗,叱云阿利跪在殿外请罪。”
慕容伏允轻轻用丝巾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渍,轻笑道:“让他赶紧滚进来。”
与叱云阿利关系不错的宦者松了口气。
“滚”字虽然不好听,却还透着亲近。
若是其他字眼,怕叱云阿利得准备入土了。
慕容伏允当然想杀人出气,可杀谁也不能杀自己最忠实的亲军统领,否则以后会没法安心睡眠。
真以为吐谷浑就一团和气么?
……
大莫门城,接到战报的天柱王、慕容孝隽、梁屈葱面面相觑。
这一次,吐谷浑面子丢大了,这一口锅总得有人来背。
天柱王、慕容孝隽不约而同地望向梁屈葱。
个头不大不小,背锅刚刚合适。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梁屈葱委屈到不行了。
难道,名字里有个“屈”字,就得受这委屈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羌人,所以要永远承受鲜卑人的歧视吗?
天柱王吐了口气:“别觉得委屈,这口锅还真是你的。最新消息,唐军是从茶卡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走了大非川,而你的部族是在大非岭下。”
梁屈葱更委屈了。
自己的部族是在大非岭北麓,大非川是在大非岭南麓,关自己什么事?
可是,区区二等民族,又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要不,打一打鄯州,为可汗出气?”慕容孝隽提议。
天柱王冷笑:“你以为现在的鄯州还是早两年啊!从洛阳公、梁屈葱打鄯州失败开始,攻守易势,吐谷浑已经没有能力主动出击了。”
慕容孝隽与梁屈葱面面相觑,对这消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