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玉门关位于沙州敦煌的西北方,出关之后,西去车师、前庭及疏勒,乃是西域之门户。
从敦煌去往西域,本是最近的路径,但路上流沙遍布,又沿途缺少补给,所以入唐时,这条路线被逐渐荒废,敦煌玉门关也渐渐废弃不用,成了玉门故关。
唐朝时,新玉门关向东迁移,从沙州敦煌,迁入了瓜州晋昌。
中原入西域的路线,也由原本的晋昌西行至敦煌,再西行至焉耆,改为了晋昌先北上至伊吾,再西行入高昌,再南下入焉耆。
新路线要比旧路线多绕行了数千里,但是胜在沿途道路较为安全,又有多处县城和关津,可以提供补给和支援。
当周钧来到晋昌县东五十余里时,放眼望去,却是让他想起了两句诗——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百草枯。
与中原的山水青原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戈壁和黄沙,远处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一片,看不见云日。
裹着一层厚厚的风袍,周钧看向远处那座耸立在大地上的关城,朝身边的孙阿应问道:“如今驻守玉门关的,是哪一卫?”
孙阿应:“是玉门军,册上登记千人,战马之数千八。”
周钧追问了一句:“册上?”
孙阿应骑着马靠近了一些,又低声说道:“玉门军实际战卒只有三百,战马不足六百。”
周钧有些吃惊:“为何会差的这么多?”
孙阿应:“一来是因为军中粮饷减少,而且常常拖欠,所以募兵不满额;二来是因为军使谎报兵数,多吃空饷……其实,不光是玉门军,大斗军、墨离军、赤水军等诸军,皆是如此,只不过军使们心照不宣,瞒而不报罢了。”
见周钧面有忧色,孙阿应笑着说道:“周二郎宽心,开元、天宝年间,吐蕃数万大军,数次经龙勒山入敦煌,再东向晋昌,军势浩大。豆卢军、墨离军以少打多,唐卒以一当十,未见败绩。”
周钧点点头,随着队伍继续向前。
一行人终于来到玉门关旁的玉门镇。
玉门镇乃是关所旁的军镇,往来商户多年,虽然名为镇,但早已发展扩大成了类似县府一类的行政区划。
镇中政事主官,乃是关所令,下辖丞、录事、典事、津吏等十数人。
起初听下人来报,说是互市监来巡勘,关所令还不信。
等真正见到了周钧,关所令大惊,连忙让胥吏们,将镇廨后院收拾了出来,又安排一行人住了进去。
在简单洗漱一番之后,周钧找来关所令,与其交谈并了解附近情况。
关所令姓吴,名严道,本为晋昌郡的下吏,经年累功来了玉门关职事。
吴严道对周钧说:“周市监,汉朝时,因为沙州去往西域的大海道上,水源充沛,绿洲遍布,故而沙州富庶;入唐之后,大海道日渐干涸,风沙肆虐,流沙遍布,道路凶恶,故而沙州日渐荒凉,瓜州开始兴盛。”
“说起瓜州,除了晋昌郡,最繁盛之处当属大泽。大泽位于玉门关以北百余里,乃是一片宽阔的湖泊,有大片草场、森林和良田,那里也是大唐河西最大的马场之一。”
周钧倒是在史书中看过大泽,大泽湖是由祁连山冰雪融水汇集而成,是河西走廊中著名的水草肥美之地。
周钧又向吴严道问道:“瓜州有哪些高门大户?”
吴严道看了周钧一眼,说道:“曹、张、康、石四大姓,另有小姓十余。”
听见这四大姓,周钧皱着眉头朝吴严道问道:“大部分都是粟特人?”
吴严道点了点头。
周钧沉思片刻,又说道:“某想去一趟大泽。”
吴严道一愣:“市监倘若要巡互市,理应向南去往常乐,为何要去北边啊?”
周钧:“大泽有马场,大唐绢马互市,时有私贾,自然要查。”
吴严道听罢,犹豫再三,向周钧说道:“周市监,大泽那里虽是繁盛,但大多土地已是大户私有,贸然闯入,恐引起争端。”
周钧瞥了吴严道一眼:“莫非大泽已不是唐土?”
吴严道闻言,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语。
出了廨所,周钧站在大门处,向玉门镇中看去,只见这里土墙矮房,往来行人和住客,言行举止与中原迥异。
一旁的孙阿应走过来,对周钧小声说道:“周二郎,你瞧对面那些人。”
后者闻言一愣,朝街边看去,只见五个以破布裹成鬃袍的刀客,站在街边,又看向廨所旁的长行商队,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