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去往安西的长行坊,在龟兹镇完成了契单,回程时分为了两部,一部走伊吾商路,另一部走敦煌古道。
八月底的时候,走敦煌古道的一部,先行赶回了凉州。
周钧在金家宅子中,见到了领队归来、风尘仆仆的申叔公。
申叔公年纪颇大,但精神矍铄。
他长途跋涉数月,除了身体瘦了一些,却丝毫不见疲态。
申叔公一看到周钧,便走上前唱喏说道:“周二郎,幸不辱命。”
周钧笑着扶起了他,开口问道:“路上一切安好?”
申叔公:“去往安西的途中,因为热疾,折了一人。回来的时候,路途虽然艰难,但却无人伤亡。”
周钧点头,细问了一番。
申叔公从怀中取出一份舆图,呈给了周钧,口中又说道:“老夫领着商队,在罗荼龙部向导的领路下,从石城镇出发,穿行过沙州大漠,顺利抵达了敦煌。一路上,我边走边写,记下沿途的风土人情,还有旅途的线路标识。”
周钧看着舆图,先是指着图中的绿洲问道:“为何有些绿洲上会画着线路?在线路上还打着叉?”
申叔公说道:“沙州大漠中的绿洲,大部分都是跟随季节和气候而移动的。同一个绿洲,在春秋二季所处在的位置,可能会相离百里之远。所以,绿洲迁移的路线,在舆图上就用了连线来表示。另外,有些时候,绿洲会隐没入沙漠,成为地下湖泊,所以便用打叉来表示它们的消失。”
周钧听着啧啧称奇。
申叔公:“不光是绿洲,沙州大漠中还有流沙、沙暴和恶瘴,倘若是不熟悉情况的人贸然进入,大多都是九死一生。”
周钧:“如此看来,倘若没有龙部作为向导,寻常商队想要通过敦煌古道,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申叔公:“周二郎所言极是,老夫听向导说,沙州大漠里面的这些门道,罗荼龙部整整花了数百年才弄清,中间无数族人都为此丢了性命。”
周钧感慨了几句。
这个时候,金凤娘抱着朝暮,走了出来。
申叔公看见金凤娘,先是躬身行了一礼,又说道:“正巧凤娘子也来了,老夫有一事想说。”
金凤娘:“申叔公乃是金家的宿老,祖翁当年在世时,视您为左膀右臂,有话直说便是。”
申叔公看向周钧说道:“此番去往安西的长行坊,老夫不慎,中了奸计,倘若不是周二郎及时出现,公身死事小,怕是还要连累金家败落。所以,老夫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虑金家将来之事。”
金凤娘:“金家将来?”
申叔公:“周二郎与凤娘子育有朝暮,将来朝暮成年,金家便是要交到她的手上。所以,如此看来,周二郎也不算是外人。”
“过去,周二郎是代凤娘子暂行家主之权,发号施令需要借印发声,多有不便;往后,某提议,不如推周二郎为金家家主,待得朝暮长大,再将家主之位交还给她?”
金凤娘听了,自然没有异议。
周钧思虑之后,朝申叔公说道:“此举恐有不妥。”
申叔公一愣,连忙追问缘由。
周钧:“某身为互市监,又代武威郡刺史,倘若对外公开言明,接了金家家主之位,那官商成契,必定会被说成是以权谋私。”申叔公仔细想了想,觉得周钧倒也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