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府出来,周钧骑着马,行在街上,整个人浑浑噩噩。
数万军士的生死,数万鲜活的生命,在这名为『权谋』的棋盘上,不过就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如今,这枚棋子被弃之如履;他日,这局棋满盘皆输。
大唐的朝中上下,无人知晓,帝国将倾,正是因为现在的这一手手昏招。
心不在焉的周钧一路骑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鬼使神差的来到金凤娘在长安的故宅。
人已远去,宅院荒弃。
金凤娘当初离开长安,这处宅子之所以没有卖出,或许是存了回来的希望,或许仅仅只是不忍告别从前。
周钧牵着马走进宅子,只见积雪覆在地上,门房和窗棂早已破烂不堪。
将乘马拴在树上,周钧穿过中堂,去了后院。
他走到庭院之中,停在了厢房的窗外。
蹲下身体,周钧用手拨开覆盖的落雪,露出一片青白色的冻土。
就是这里,周钧初来大唐的地点,他的一次摔倒在地,让命运轨迹彻底发生了改变。
不顾地面的寒冷,周钧靠着墙根坐了下来,低下头盯着身边的那一块泥土,初来大唐的那一晚,此后发生的种种,如同纪录片一般重现在眼前,回忆到最后,后脑处隐隐约约有些作痛。
长吁了一口气,周钧不再追忆,只是抬头看向长安的天边。
坊楼如云,塔寺如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万物披上了一层晚霞,将这座城市映照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院墙外传来幼童们稚嫩的嬉闹声,还有百姓归家时的说笑声。
周钧慢慢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死了一次,又入了浮生,命运如此安排,终归不是令我碌碌无为,却是为了做一些该做的事情,完成一些本该完成的职责……”
第二日,周钧告别了父母和大哥,踏上了前往灞川别苑的路。
入了别苑,周钧见众人打扫、铺设、修剪、挂枝等等,忙碌不停。
心中疑惑,周钧先去见了庞公。
后者满脸喜色的对周钧说道:“二郎,你还不知晓,前几天宫中传来了口信,说是再过些日子,圣人移驾入灞川。”
李隆基要来?
周钧先是一惊,又小心问道:“圣人入灞川,打算住进别苑?”
庞公:“灞川别苑从前就是圣人的行宫,自然会住进来。正好内苑早就整理了出来,再添置打扫一番,就可恭迎圣驾。”
周钧又问道:“不知此行除了圣人,还有哪些人会随行?”
庞公:“除了宫中寻常的仪制,杨氏一家也要相陪,听说还有几位公主皇子也要来。”
周钧闻言,轻轻点头。
庞公对周钧问道:“长安那里的述职结束了?”
周钧:“结束了。”
庞公:“那这些日子便留在别苑中好好准备……记住,与圣人亲近,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二郎莫要耽误了。”
周钧应了一声。
告别了庞公,周钧回到了采薇院。
画月和萧清蝉正在书房中录阚,听见婢女道了一声主家,便迎了出来。
周钧入了偏厅,画月先是为他更了衣,萧清蝉则取来了手炉和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