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瞧着杨玉环意兴阑珊的模样,开口问道:“玉环娘子从前最爱热闹,怎么最近这些日子,总觉得心事重重,变了个人一般?”
听了尹玉的话,杨玉环轻声说道:“从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明白了一些,这世间总有些事,要比欢愉更加重要……”
尹玉还想再问,有内侍走来,说是请贵妃和公主入席。
尹玉跟在杨玉环的身后,坐在了李隆基的身边,当她瞧见对面站着的周钧时,脸上一红,又笑着眨了眨眼。
周钧正在说话:“重修敦煌古道,筹措钱粮并不难,难得是冲破当地的阻碍?”
李隆基:“当地的阻碍?”
周钧:“就拿粟特人来说,他们被称作昭武九姓,大多都是经商好手,河西商路无论凉州、沙州、瓜州,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些人信奉祆教,又不与外族通婚,宗族凝聚力强,可谓是铁板一块。”
“这次凉州粮荒,昭武九姓借机哄抬粮价,险些酿成大祸,所幸河西安家深明大义,及时拿出粮食来赈济灾民。”
李隆基听到这里,不禁点头:“难能可贵。”
周钧:“再说回重建敦煌古道一事……倘若敦煌古道重启,那么原本途径瓜州、伊州的北线商路就会受到影响,在这条商路上经营许久的昭武九姓,必定会极力反对,蠢蠢欲动。”
李隆基:“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做?”
周钧:“最好的办法,不是强压,而是分化。”
李隆基:“如何分化?”
周钧:“重建敦煌古道的过程中,可以拉上部分粟特人,令其与大唐共享得利;再许以他们官位和权力,令他们内部生出间隙,互相攻讦。”
李隆基:“详细说说。”
周钧:“共享得利这一条,钧已经在做了。重建敦煌古道,需要从民间借贷,钧打算引入部分粟特商人,再给予他们一些商路上的便利,令他们的待遇,与其它粟特部族产生差距,进而引发落差和嫉妒,以达到分化九姓的目的。”
李隆基:“那许以官位,又是如何说?”
周钧:“河西治理,关键在于对当地宗族之间的利益协调,倘若以他乡之人,行使职权,必定会引起当地人的抱团抵制。所以,想要牵制和应付河西的宗族,不如寻一名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当地人,令其管理河西事务。”
李隆基:“用当地人来牵制当地人?”
周钧:“是。”
李隆基沉思良久。
过了好一会儿,李隆基抬起头来,朝身旁的内侍说道:“将曲牌取来。”
内侍得了旨,连忙取来了教坊的曲牌。
李隆基专心致志看起曲牌,却是丝毫没有再提起河西治理喇
片刻之后,李隆基择出一牌,交给了内侍。
见身旁的尹玉一直在偷眼瞧着周钧,杨玉环有些无奈,趁着更换曲戏的空档,开口问道:“听闻周二郎身为阚录,记过不少戏本?”
周钧将头低了下去,说道:“禀贵妃娘娘,某不过是说了些故事,撰写戏本其实另有其人。”
杨玉环:“周二郎才情好,人也敦厚,而且生财有道,也不知将来会娶哪一家的小娘?”
说这话时,杨玉环虽然眼睛看着周钧,但话里的由头,却是说给了李隆基听。
李隆基精明,自然能听出杨玉环的弦外之音,但是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装作没有听到,这不禁让后者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教坊的乐伎们入了堂中。
周钧朝她们看去,为首的女子身穿赤琥羽衫,又梳着月荷髻,倒是一位熟人——大唐歌姬许合子。
待得许合子张口演唱,又有十数位乐伎翩翩起舞,堂中顿时一片融融。
周钧朝那群乐伎中看去,突然发现其中有一位女子,生的长相,居然有几分眼熟。
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周钧总算回过神来,那女子的样貌与萧清蝉有几分相似,就是年岁小了一些。
就在周钧打算仔细看看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循声看去,周钧瞧见尹玉正盯着自己,一脸的探究。
周钧只得低下头喝酒,无奈的笑了笑。
又过了几日,李隆基在灞川别苑中设了盛大的晚宴。
宴会以文道为题,参加者不仅有皇子公主,也有高门显贵,更有翰林学士,众人作诗填词,可谓是宾客如云,高谈阔论。
晚宴进行到一半,杨玉环笑着向李隆基提议:“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李隆基点点头,令内侍们传旨。
伴随着一声唱告,有花琼楼的下仆们,入了场院,在戏台上架起了屏风,升起了暖炉,搭建了布景,又安置了道具。
尹玉朝坐在身边的杨玉环说道:“我听说,这一出戏,名为《白蛇传》,主演不是别人,正是那戏本的作者——寒宵居士。”杨玉环有些吃惊:“居士也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