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能大致推测出来组织的规模和覆盖范围。
能够掌管这种组织的首领,会是一个那么怕死的人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等等,在极度虚弱、默默等待死亡和被背叛的老年期,人类好像是会陡然发生极端的变化,会从一个有胆色的英雄人物转化为一个如同惊弓之鸟的易怒老人。
但是也太惊弓之鸟了,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昨天行动时弹出来的那些任务完成提示,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到家后的行为。
他真的只是站在门口,什么都没做,也只是试探性地想了一下挠门抗议,甚至没有实践操作。
那么,又回归到原来那个让他疑惑的问题了:在那位先生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
脾气非常不好,极度记仇,一言不合就会突然出手干掉人,随时随地都携带着杀意,极度冷酷无情,把所有人类都当成自己敌人的危险人物?
不仅和正常人有着一层明显的界限,甚至和其他组织成员也有着一层明显的界限,属于是杯子沉淀物的最低端,黑到甚至不属于常规黑方人物、自成一个混乱阵营的家伙?
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无论如何都和这种形象毫不相关吧?
虽然确实有点危险,哪怕只从表面看‘原主’,也有些危险。
这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干脆利落地让整个研究基地自毁,也可以轻松地击杀一个成年人。
但那么多年过去,老虎在动物园里懒洋洋休息了那么久,几乎和‘捕猎’这个行为彻底隔绝、只接受饲养员的投喂,也已经变成超大号的废物猫了吧?
起码面对一只那么久没有捕猎、只会张嘴接肉,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区别的老虎,饲养员不会像一开始接触那样极度警惕吧。
怎么现在那位先生还这么警惕?甚至更加警惕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引起了一个年迈首领那么高的警惕心和求生欲?
日向合理转动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他太优秀了、也太完美下属了。
主要还是太贴心、太为上司排忧解难、太完美下属了。
第一次执行琴酒发布的任务,日向合理就贴心地超额完成,想让上司高兴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超额完成任务,确实会让上司满意地傻乐起来。
但是也可能会让上司的顶头上司代入‘无辜走了两步的社长大人’、或者是‘无辜扶了一下社长大人的秘书’、又或者是‘只是遵从基本的职业道德、做出抬头打量周围动作的保镖’之类的角色。
如此思考着,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得出进晋结论:做属下,不能太惯着上司。
第一次,他不太熟练,太惯着琴酒了,以至于居然留下了坑、在现在等着他。
那现在,就绝对不能太惯着现任上司那位先生了。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认真点头,假装根本没有察觉到贝尔摩德语气的微妙,把自己定位成‘会在大人办正事时、去端茶倒水的贴心好孩子’,“但,需要处理的任务也太多了吧?”
“需要我帮忙吗!”他歪头,用真诚的绿眼睛盯着贝尔摩德,“我还以为,是‘大人’不喜欢我了,不是就好。”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避开这双静静凝视过来的绿色眼睛,“没有的事。”
她咬住一块牛排,把涉及到陌生领域、听不懂现在餐桌上的话题,于是干脆沉默下去的两个家伙扯进来,“怎么样,昨晚对他们两个还算满意吧?”
“我可是用心教过希罗一段时间,波本的话……”贝尔摩德想了想这位非常幸运、几乎一直在做长途任务的金发成员,“琴酒觉得不错,给他派了很多重要的任务。”
那些长途任务,绝对不是随便挑一个组织成员就能完成的,但是波本的履历上却那么多,要是让同年加入组织的其他成员看到、估计能瞬间酸成柠檬。
比如希罗。
希罗的履历很干净,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无需多废话介绍的任务,只有几条是有备注介绍的任务,还大多和日向合理有关,现在,这个家伙的定位是‘狙击人才’。
可惜了,如果任务履历再豪华一点、或者像波本一样再幸运一些,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代号成员。
说不定。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很多重要的任务?”
“是的,”贝尔摩德回忆了一下,挑挑拣拣道,“有地区负责人失联、让他去摸清楚当地现在势力分布的任务,有清理任务目标的重要任务,科研方面的任务也不少。”
“情报、行动、科研、审讯这些方面的重要任务,波本都执行过、并且完成的很出色。”
说着,贝尔摩德把视线落在那双绿眼睛上,发现随着她的夸奖,那双绿眼睛静静转移了锁定的目标、去盯波本。
很好,风险转移完毕。
安室透:“……”
他垂下眼睛,咬住一块切口处还粉嫩的牛排,没有解释,平静地接过贝尔摩德递过来的仇恨值,“嗯。”
接过之后,他又自由发挥,在说实话的情况下继续拉仇恨值,“都是一些很轻松的任务。”
都是一些很轻松就能离开东京的任务。
“但是其他组织成员好像觉得很难。”他笑了笑,转动叉子,让牛排切口处疑似血水的东西在灯光下亮晶晶地反射了一下,“没办法。”
贝尔摩德瞥了他几眼,又瞥了日向合理几眼,确认这两方的情绪。
安室透的表情轻描淡写又带着轻微的嗜血动物感,发挥正常,是正常代号成员能够释放出的气息,也是一个危险的美国人。
符合贝尔摩德的预期。
而日向合理的表情,却不是她期待的‘静静凝视死人’,更不是‘暗鲨时刻’,反而还放松、缓和下去了,还有点轻微的疑惑。
……
贝尔摩德冷静地在心里确认。
可恶啊,居然真的被骗了!
这个小鬼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明明小时候信誓旦旦过‘我讨厌有着金色头发的人、更讨厌美国人,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很喜欢太阳’。
也间接表达过‘我讨厌桀骜不驯又漫不经心,我还拿她没办法的那种人,但是,我讨厌的人里不包括你,所以你不算桀骜不驯又漫不经心’。
更真诚表示过,‘任何能够制服我、会对我产生威胁的人,我都会抗拒,但是,哪怕我们没有交流太多、也没有交往太多,我也能感觉到你会保护我,就像你能感觉到我不会抗拒你一样’。
贝尔摩德能够反应过来,知道以上话大概率经过了夸张化,是因为她能自由活动、所以对方在攻略她。
只要付出了认真和真心,那么是不是攻略都无所谓,而黑发小鬼显然是认真研究过她,四舍五入一下,那段实验室里的微妙共存关系就是双向的。
她也清楚,这段关系中肯定会有一点点故意说出来的好话、和善意的谎言,就像在东京,她一直都保持着黑色头发和温柔微笑接触日向合理一样。
反正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