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书场门前,摆尸柴垛之下,一道一僧各诵经文。
忽然,浓烈血腥味自身后逼来,比面前那数十具尸体还要浓烈。
诵经之声,齐齐中断。
两人坐在地上,沉默许久, 才站起身来,向后方看去。
后方,只有一人,麻布白衣猩红一片,已被鲜血内外浸透,面上发间, 周身各处均是血迹,还有数十道剑痕创口盘踞,以胸膛当中那一道最是骇人。
“……”
“……”
两人望着这般的苏问,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才见张舟打破沉默:“杀了?”
苏问点了点头,话语平静:“杀了!”
“……”
张舟又一阵沉默,许久,才冷着声音说道:“那还不走?”
苏问望着两人:“道长,大师,苏问有个不情之请。”
张舟道士与云真和尚相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说吧!”
苏问说道:“我会从官道离开云州,麻烦两位给宋氏之人指路,再带几句话给他们。”
“你以为如此,宋氏就会放过这一地百姓了?”
张舟与云真还未答话,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语。
“嗯!”
苏问眼神一凝, 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老僧,身披袈裟,手持禅杖, 有一派威严气度,又隐含慈悲之意。
“主持师兄!”
见到此人,云真也是大惊:“你怎会来此?”
来人竟是云真师兄,安平法明寺的主持。
“我不来此,这一地百姓,岂不尽遭连累?”
说罢,老僧也不管云真如何,便将目光投向苏问:“施主,贫僧亦有一不情之请!”
苏问皱眉,沉声说道:“大师请讲!”
老僧单掌于前,佛礼说道:“贫僧望请施主,救一救这安平百姓!”
苏问双眉紧皱:“我已派人分发钱财,让此地百姓迁往他处。”
老僧摇了摇头,否决说道:“这一地百姓便是得了钱财,又有几人能离开云州,施主此举,怕是无用。”
苏问神色不变:“人事当尽!”
老僧再度摇头:“施主,你越是顾及,越是看重, 宋氏就越是要报复, 你知道吗?”
苏问神色不变:“我不顾及,我不看重,宋氏就不报复了吗?”
“……”
听此,在旁的张舟与云真皆尽沉默。
那老僧亦是叹息:“施主既知晓后果,为何还要去做?”
苏问注视着他,问道:“大师,佛法之中,可有叫人逆来顺受?”
“……”
老僧沉默,久久无语,最终摇头说道:“无!”
“佛法之中,可有叫人屈于邪魔?”
“无!”
“佛法之中,可有叫人向恶低头?”
“无!”
“佛法之中,可有除恶为罪之说?”
“无!”
三问三答之后,老僧神色依旧不变:“但佛法中有因果之说,施主当为自身所做所为,承担因果,怎可连累无辜?”
苏问望着老僧,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道:“大师要我如何?”
老僧摇了摇头,说道:“宋氏来人之后,贫僧会出面劝说,若他们不做牵连,放过这一地百姓,那自是最好,但若他们执意要血屠此地,贫僧希望施主能自承因果。”
“这……”
“师兄!”
这话让在旁的张舟云真两人大惊失色,望着老僧不知如何是好。
苏问也望着老僧,说道:“大师是要我向宋氏授首?”
“贫僧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老僧神色漠然,话语平静:“但是施主,此等因果,是你种下,该你承担。”
听此,苏问笑了:“是我种下的吗?”
老僧点了点头:“此事因施主而起,自是施主种下因果,若不是施主走到这一步,也不会有当下两难之局。”
苏问望着他:“那依大师之见,之前我当如何?”
老僧再度点头:“施主应当一走了之,不该为一己之愤,一己之私,走到如今境地!”
“……”
苏问望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拿起火把,投入柴垛之中。
他杀了宋钰,宋氏必定报复。
报复的主要对象肯定是他。
但他不会留在这里,等宋氏大军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