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被他这几声“妈”叫得脸热心跳,正想甩手挣开,见他突然摔倒,猛吃一惊,本能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把脉查探,心中更是一沉。他体内至少有十几股五行各异的真气交相乱窜,若是常人,早被撞得经脉尽断了,他却能强撑至今,实属奇迹。
当下左手抵住他的右掌,将真气绵绵传入。然而方一运气,心里又是一凛。他体内的真虽然相互冲击,繁杂混乱,一有外来流涌入,却又如惊涛急卷,瞬间形成一个狂猛无比的漩涡,将她的真气滔滔不绝地朝里吸去。
所幸她反应极快,蓦地收回手来,又惊又疑,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这盗吸真气的上古妖法?”右掌悬在他的头顶,蓄势待。
许宣剧痛如绞,迷迷糊糊地贴在她温软的胸口,闻着那幽香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正涎皮赖脸地钻入真姨娘怀里,躲避责罚。恍惚中悲喜交迭,喃喃道:“妈,妈,孩儿再不敢啦……”
青帝心中突突一跳,惊疑与杀气全都烟消云散,心想:“是了,他既是师师的孩子,自然会‘盗丹**,。我疑神疑鬼,真真有些杯弓蛇影了。”悬着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数十年来,她孤身独处,对身旁所有人都疑心戒备,即便当年情迷李师师,为其神魂颠倒之际,也从未有过肌肤相贴、互诉衷肠。
此刻被这少年紧紧搂住,听着他一声声低呼自己妈妈,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水在她胸口洇开……脸颊如烧,浑身酸软,突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一层层地融化迸碎了,如烈火,如暖流,如摧枯拉朽的飓风与狂涛,将她猛然卷溺在甜蜜而痛楚的黑暗里,回旋跌宕,无法呼吸。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夜琴阁里,他不顾一切地挡住自己,和前赴后继的刺客浴血死战的情形,想起那拨动了她的心弦的激越笛声,和那张被火光映照的决绝无畏的脸。
那个不知她的身份却舍身相助的俊秀少年,和此刻如婴儿般依偎在她怀里的孩子,都是同一个人呵。一个与她初次相见却宛如重逢的人,一个让她孤独而黑白的命运突然有了羁绊与色彩的人……
在他之前,从未有人真正地在乎过自己,也从未有人如此地依恋自己。她只是个不知是男、不知是女,被所有人鄙弃憎恶的怪胎。哪怕她以青帝之名登顶蓬莱,哪怕她以绝代风华俯瞰苍生,她依然永远在噩梦与月光中孤独地醒来,依然永远高如明月,低如尘埃。
遇见他后,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一个被人关怀、被人需求、被人爱的女人……可又有谁知道,为了这卑微而平凡的幸福,她默默祈愿了多久?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她也甘愿付出生命和灵魂
就在她柔肠百转、胡思乱想时,腰上又是一紧,许宣埋在她的怀里,含混不清地哽咽道:“妈,都是孩儿连累了你们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她像被重锤猛撞,呼吸瞬间停窒了。如果……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呵
老天让她受尽了种种磨折和屈辱,让她遇见师师,又让她失去她,变成她的影子……是否就是为了这一刻她与他的相遇呢?为了让她替代那个她所倾慕、深爱的女人,照顾这个孩子?
她闭上双眼,右手指尖颤抖,在风中凝顿了片刻,慢慢地抚在许宣的头上,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孩子,妈……妈不会离开你。”
那一瞬间,全身仿佛都被烈焰烧着了,狂风鼓过她的耳梢,衣袂乱舞,将她倏然涌出的那滴泪珠卷上了碧霄。
不知过了多久,许宣体内的剧痛尽皆消散了,意识也渐渐恢复了清明。狂风吹来,鼻息间尽是繁花似的馥郁幽香,浑身说不出地舒坦。
睁开眼,红日已移到了西边,将他与青帝的影子投映在旁侧的石壁上。她正怀抱着自己,双手抵住他的手掌,绵绵不绝地输转真气,头顶白气蒸腾,
许宣呼吸一紧,才想起自己竟枕在她温软起伏的胸脯。急忙又闭上眼睛,屏息假寐,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偷从眼缝里打量她那莹白纤细的脖颈与缭乱的丝,心中嘭嘭直跳,忖道:“如果她不说,又有谁知这等国色天香,竟然是半月美女?单以美貌而论,别说这蓬莱山,就算整个临安城,也找不出匹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