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细看,溪流潺潺,已将那颗心卷得东摇西荡,朝下游漂去。小青陡然醒过神来,凌波抄步,“哗”地一声,将其从水中捞起,托在手里端详了片刻,见无损坏,才又松了口气,湿漉漉地揣入怀里。
许宣看得汗毛尽乍,骇然道:“小青姐姐,这是……这是……”原想问“这是你的心么”,刚滑到嘴边,便觉得此话未免太傻,又生生吞了回去。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小青姐姐,这是谁的心?你拿来做什么?”
小青冷冷道:“总之不是你的心。你管我拿来做什么?”虽仍板着脸,语气却已大为放软。
许宣想起方才山顶的种种惨状,想起巫鹿,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了,百纳之身你……”话音未落,嘴已被她手掌紧紧捂住了。
小青双颊晕红,飞快地环顾了一眼周围,低声嗔道:“臭小子,你小声点儿说话会变哑巴啊”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传音道:“是啊,这颗心是我从山顶的尸体里剖出来的。我试了上百种办法,可那‘三尸金线蛊,深植心脏,怎么也拔夺不出,要想摆脱,就只有用‘百纳之术,,将我的心彻底换过了……”
她的手心柔软滑腻,许宣心里突突直跳,又起了轻佻捉狭的念头,想要努嘴亲上一亲,犹疑间,她已收回手掌,续道:“可惜巫鹿胆小如鼠,生怕担责,听说我想换心,吓得脸都绿啦,推说只为你换过一次脏腑,没有林灵素的指点,说什么也不敢再试一次了。不管我怎么好说歹说,也不同意……”
许宣恍然醒悟,道:“小青姐姐,你方才到‘云上阁,找我,便是为了此事?”
小青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是啊,巫鹿再油滑胆小,有伏羲、女娲一起出面,量他也不敢推脱。”
顿了顿,又道:“眼下青帝重伤,三十三山的岛民都被魔帝、妖后吓破了胆,唯一能拦阻他们的,除了那姓王的小子,或许就只剩下你我二人啦。论实力,我们和两魔头相去甚远,但我们却是众人眼里的伏羲、女娲转世,又有青帝全力支持,只要我能拔去心蛊,和你双剑合璧,与两魔头周旋一阵,或许就能鼓舞蓬莱众山的士气,以多击寡,转败为胜……”
许宣听她口气,似是还不知道山顶生的事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小青姐姐,你说的极是,只是……唉,都怨我,让李少微抢先一步,吸于了巫鹿的血……”
“什么?”小青如遭电殛,脸上血色尽失。
许宣简略地说了一遍山顶生之事,她耳中隆隆直响,心骨凉透,就像拔落了悬崖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坠入了无底深渊。捂着胸口,浑身颤抖,慢慢地跪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许宣又是愧疚又是怜惜,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却霍然起身,颤声道:“许宣,你……你别和他们比啦,青帝也罢,白虎皮图也好,他们想要,全送了给他们便是趁着天色未亮,我们一起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不好?”
见她满脸晕红,双眸熠熠,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盯着自己,许宣心中突突一跳,几乎便要脱口答应。但想到青帝,想到蛇族,想到惨死的巫鹿等人,热血顿时又涌上头顶,摇了摇头,凛然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临阵脱逃更何况他们将我当作了伏羲,当作了青帝,明日一战,不只关乎我一个人的生死,更关乎蓬莱三十三山的荣辱……”
小青怒道:“笨蛋他们和你非亲非故,有什么相于?究竟是他们的荣辱重要,还是活着回到临安,救出你父母要紧?”
提到父母,许宣胸喉登时一阵如割的剧痛,热泪盈眶,深吸了一口气,道:“小青姐姐,我想了许久了,那魔头逃出乾坤元壶,全是由我而起。若不是我,许家也不会有这番大劫。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我继续苟且求生,就算活着回到临安,又有何脸颜面对父母?明日一战,正是我将功补过的最好机会,不管死也罢,活也好,都能昂挺胸地离开这里了”
自从他放出林灵素后,内心就一直摇摆不定,时而立誓诛灭此獠,时而又幻想着借这魔头之力,救出父母。几个月来,胸中块垒郁积,已成心病。直到此时,才痛下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青却听得脸上一阵阵烧烫,直如在说她一般,又羞又恼,顿足道:“臭小子,你要寻死,你自己去罢,我不陪你啦”跃上岸,朝半坡那片绚烂如云霞的花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