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陈长安站在木梯上,双手拿着对联的上阙,陈熙凤站在下面拿着对联的下阙,林可音退后了几步,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长安哥哥,歪了,歪了,往左边来一点。”
陈长安往左边移了一点,问道“现在呢?”
“嗯……往右边移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哦。”
陈长安又稍稍往右边移了一点,又问道“好了吗?”
林可音笑着点头道“好了好了,可以贴了。”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把家里的对联贴好后,陈长安又一个人搬着木梯去了占师父家,占纯生一辈子就占静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陈长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过去帮忙,因为是古宅,寻常胶布粘液都贴不牢固,所以等陈长安到了占家门口的时候,占静就已经端着一碗浆糊在门口候着了。
陈长安将木梯架好,用刷子在墙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浆糊后,随口问了句“师父呢?”
占静将占纯生亲手写的对联铺展开,递给陈长安说道“在房间睡了,别管他了,反正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长安笑着不再搭话,将两张对联工工整整的贴好之后,陈长安退后两步,看着对联念道“松间明月长如此,身外浮云何足论,哈哈……师父还真是越老越霸气啊。”
占静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回道“也就能写出个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陈长安扛着木梯,换了个话题说道“年夜饭准备了吗?没准备的话,带师父去我家吃吧,我不让他喝酒就是了。”
占静摇了摇头道“不用,我都准备好了。”
“好吧,有什么事就找我,我要在家呆挺久的。”
“嗯”
扛着木梯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些年味了,丫鬟们在厨房里忙活着年夜饭,陈龙见陈长安回来了,起身说道“我们动身吧。”
陈长安一言不发的从陈熙凤手里接过竹篮,竹篮里面摆着一些水果、肉类品,都用盘子装着,旁边还有厚厚的一叠纸钱,六根檀香。
陈长安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拿着纸钱和檀香,自顾自的走出了门,陈龙不远不近的在后头跟着,路程不近,却没有选择坐车。
等走到南山底下时,就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父子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流,一前一后的上到了山顶,因为陈家村绝大部分家里的故人都葬在山底或者半山腰上,所以南山山顶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一块墓碑立在空地中央,则更显的落寞。
墓碑高约二米,长一米有余,两旁用水泥筑成了两个石墩与墓碑相连,呈拱月状环抱大地,石墩两旁,又立着两个石狮石像,形态为母狮喂奶,母狮子腹部趴着两头小狮子,代表着陈熙凤、陈长安两人。
陈长安先是将竹篮里的盘子摆在墓碑前,而后又挽起裤腿袖子,走到墓碑后头,将坟头上的杂草一根根的拔去,其中不乏有带刺的葎草,即使被割破了手,陈长安也没有停下来,杂草拔干净之后,陈长安又捧了几抔土将坟头上塌下的地方填补上了。
做完了这一切,陈长安才走到墓碑前,染了纸钱和三根香,跪在墓碑前,三拜九叩后,陈长安红着眼眶将香插在了香鼎中。
墓碑上有陈长安生母杨雨荷的相片,端端正正,落落大方,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容易相处的人,陈长安用袖子将相片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又擦了擦眼睛,才站起身来。
墓碑上只有两行字——陈长安生母,杨雨荷之墓。
没有陈龙的名字,也没有陈熙凤的名字,甚至没有生辰八字和出生日期,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十个字而已,这都是杨雨荷生前的时候自己决定的,字里行间里面处处都能看出杨雨荷对陈长安的宠爱。
陈长安背对着陈龙,没有说话。
陈龙轻声道“你先走,我再待会儿。”
陈长安迈着步子,缓缓下山。
指缝间流着血,眼睛里带着泪,男儿流血又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