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拉曼点点头,“都联系好了,你们是最后一批,总督宴会那晚开始动手,除了城门处,荷兰人都会在棱堡里呆着,你们等城内开始着火后立马动手。”
屋内几人闻言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连连点头。
不同于几人的兴奋, 阿杜拉曼有些忧心道:“这几日不知谁放出去的消息, 已经有一些华人开始出城躲避了, 行动不知能否顺利。”
刀疤男子不在意地笑道:“肯定是华人的甲必丹偷偷弄得小动作,上不得台面。”
阿杜拉曼闻言道:“但愿如此吧。”
他继续嘱咐道:“苏曼里,告诉你们的人听指挥不许乱来,这几日会在城中做好记号,门前有记号的那些华人,不许动心思,不然荷兰人要找后账我可保不住你。”
名叫苏曼里的刀疤男子连连点头保证,“放心那么多华人呢,不会有人不开眼非要往枪口上撞的。”
事实证明确实很多人往枪口上撞,这些本地柔佛贵族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威望和组织能力。
本来在他们的设想中这次行动只是向华人抢回本该属于柔佛人的东西,顺带着向荷兰当局示威,他们将此定义成一次大型的劫掠活动。
但在晚宴当日城中心烈火燃起的瞬间,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城中的火情便是信号,这信号如同是一个开关,啪嗒一声,将潘多拉的盒子打开。
苏曼里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远处被火光熏染的夜空,他兴奋道:“信号来了,走,抢华人去!”
他身后传来一片激动的应和声,数以百计的柔佛人挥舞着棍棒刀叉,从南侧的贫民区出发浩浩荡荡向城中华人的商铺、府邸中冲去。
火把排成长龙,映照着每个人的脸上狰狞可怖。
负责夜晚巡城维护治安的本地人见到这情形,没有丝毫犹豫地加入到这场狂欢之中。
少部分负责治安的华人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报信,几声惨叫后淹没在疯狂的人群中。
混乱从南城开始,迅速蔓延到了西城,西城是华人富农和地主们的聚居区,治安向来很好。
此时本该安静祥和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
呼喊惨叫声随之响起,吵醒了刚睡着的李潭。
他看了看叔父婶娘和堂妹的房间都还黑着,小心翼翼地走出自己的房间,门房老仆人睡得昏沉似乎没被外间的嘈杂声惊扰。
他轻轻打开府门,街道上空无一人,不远处几家府邸门前的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的光圈随风摇摆。
声音似乎就在隔壁街,但隔着建筑他根本看不真切。
就在此时街道尽头突然冲出一伙明火执仗的柔佛人,他们兴奋地闯入临着街口几家的府院,惊起一片呵斥声,但随即呵斥声化为了惨叫哀嚎。
李潭面色大变地关上房门,疯狂地大叫着,“柔佛人杀来了,柔佛人杀来了。”
家中的老仆、叔叔婶婶和堂妹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李潭握着刀强拽着家人们从后门小巷逃离。
就在他们逃跑后不久,李潭家的大门也被撞开。
发现院内空无一人的柔佛强盗们大骂晦气,互相嬉笑着继续前往下一家。
马六甲的华人们惊恐地发现往日恭顺的柔佛人在今夜化身成了豺狼,西城的华人聚居区内哭声震天,陷入一片血泪之中。
柔佛人黎黑面孔上的白眼珠,因为充血而犯红,白色的缠头下露出几绺卷发,厚厚的嘴唇狞笑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这些画面成了无数华人日后记忆中再难摆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