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松的表情也惆怅起来,怔忡看着前方,好一会儿,他忽然转头看着沈元熙:“你觉着……以我的身份,三姑娘她……她肯委屈一下,做个妾室么?”
“怎么可能?”沈元熙想也不想就叫了起来:“她是什么性情?我叫她母老虎的。别的女子性烈,大家多说她性烈如马,那老虎不比马厉害多了?你这话幸亏问的是我,若问到她当面,说不定都要挨揍。”
方雪松面如死灰,这个答案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但总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虽然和苏挽秋都没见过几面,但那天街道上勇敢聪慧,嬉笑怒骂的少女,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却听沈元熙纳闷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呢?你既有了真心喜欢的姑娘,那这婚姻就关系到你终身幸福,你难道都不想争取一下,就这么放弃了?你就这么怂?”
方雪松苦笑道:“元熙,你是个放浪不羁的人,听你的话,你父母又从未禁管过你,你哪里知道像我这样的大家子,有多少说不出口的难处。”
他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这种念头别说说出口,便是在心里想一下,都是大罪过。”
“这就成了大罪过?没杀人没放火的,就是想娶个喜欢的姑娘,便是大罪过?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大家族就是这样的道理。”
“这不叫道理,这叫不讲理,别说一个家族,就是皇宫朝廷,也不能这么不讲理。”
沈元熙愤愤道:“既然此处不讲理,那咱们就跳出去,到一个讲理的地方,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脱离家族自己搬出来住?”
方雪松忍不住就瞪了沈元熙一眼,摇头道:“听你这话,就知你无法无天到何种地步?元熙,你为人固然潇洒不羁,可也别太放浪了,将来你是要走科举仕途的,官场上可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容不得那我就不做官了。”沈元熙一拍马背:“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要管,那小爷撂挑子还不行?”
“哪有你说得这样容易?你做官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给百姓们一条活路,为他们谋一点福祉?到头来因为一己之私,就置辖下万民于不顾么?”
方雪松断喝,倒令沈元熙哑口无言,好半晌,他方结结巴巴道:“那……那也不是我想不顾啊,卫道士都拿绳子捆我了,合着我为了老百姓,就得让他们捆着?自己遭罪?我……我又不是得道高僧,能割肉饲鹰,反正……反正我觉着我是没那么高尚。”
方雪松苦涩道:“人在这世间,哪里能处处随心时时自在?除非那些不求上进的富贵纨绔,自甘堕落也就堕落了,但凡有些追求,便没有不被规矩道理束缚的。譬如我,我生来就享受着家族给的锦衣玉食,等到我大了,该反哺家族之时,因为一个女子,便要闹得翻天覆地,自行婚配?这不可能,莫说爹娘族老,就是我自己,也断断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对,你连自己都不能容忍,将来又如何容忍别人?于是一代一代传下来,你们这些大家族,就都成了富丽堂皇的监牢。”
沈元熙指着方雪松:“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唉!罢了,说又有什么用?终归是你的事,反正我只有八个字送给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方雪松咬着牙,眼泪都快下来,这话实在是太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