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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福荫想来想去,还是在一个多月后带上两包上好的烟土到蒲镇拜见史二奶奶去了。

史二奶奶偏不在家。

四姑娘关玉珠说,二奶奶去了界碑店。界碑店仁义堂的金三爷带着一帮弟兄和川本旅团的两个鬼子翻译打起来了。两个翻译官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把金三爷和四个弟兄当奸匪拿了,关在鬼子宪兵队。仁义堂的弟兄忙来找二奶奶救人。二奶奶二话没说,启轿就走了。据关玉珠讲,走了已有三天。

凌福荫很吃惊:

“走了三天,咋不去找?会不会出事?”

关玉珠道:

“没事!界碑店的鬼子都知道史二奶奶是啥人物,不敢碰她的。”

凌福荫寻思二奶奶不在,放下烟土,想调头回去,关玉珠偏把他拦住了:

“凌师长,甭这么急慌,坐一坐,也叫弟兄们喝杯酒,我正有事要向你打听呢。你不来,我或许要到白集城里找您!”

虽说已开春了,天还是很冷,随行的副官卫兵们很辛苦,也确要喝杯酒驱驱寒的。加上关玉珠是二奶奶信得过的人,又是黄少雄的相好,从她嘴里也许能套出些话,他点头应了。

把副官、卫兵们安排在东厢房,让副官长张一江带着喝起来,关玉珠亲自把盏给他斟酒挟菜,还陪他喝了两杯。关玉珠显见的憔悴了,再无往日那种逗人的神采,一个多月前,黄少雄的死给了她极大的刺激,使她整个的象换了一个人。她头上扎着白缎带,脸是虚肿的,鬓发凌乱,刚睡醒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关玉珠先扯起了黄少雄,眼窝汪满了泪。说是黄少雄死了,自己也伤了身子小产了,骨血硬没保住,真对不起黄少雄。还说黄少雄死的蹊跷。她提到了一封信,说那封信是龙国康写给史二奶奶的,她没能看到,就被人偷走了,大概是在医院被偷走的。

“当时,我……我把信的事完全忘了,一身一手都是血,谁给我换的罩衣也不知道。待想起来,已经晚了……”

凌福荫问:

“事后你找过没有?”

关玉珠道:

“找过,找了老龙身边的那些副官、参谋,人家都说不清楚。我问老龙,老龙说不知道,问二奶奶,二奶奶也说不知道。你说怪不怪?少雄肯定是因为那封信死的,死了以后,那封信偏没了,而且谁也不知道。”

凌福荫断言道:

“老龙肯定在里面搞了名堂。”

“可……可老龙是答应放少雄的,二奶奶不会骗我,后来我找老龙时,老龙还说,没想到少雄会走到绝路上。”

凌福荫愤然立起:

“全是谎话!黄少雄自杀的六轮手枪是龙国康的,那把枪的恩恩怨怨,少雄在世时和你说过么?”

关玉珠摇摇头。

凌福荫把缘由说了,又道:

“老龙杀了黄少雄,还想搞我,我知道。”

关玉珠很震惊,切齿道:

“果真如此,四姑奶奶不会饶他!”

凌福荫闷闷喝了会酒,又说:

“我总怀疑老龙那封信是对付我的,他知道我和少雄的关系,怀疑我也参予了独立旅的起事,又抓不到证据,所以……”

关玉珠却念念不忘黄少雄:

“我不能让少雄死得这么窝囊,姑奶奶非让老龙偿命不可。”

凌福荫仍自顾自地说:

“上个星期,老龙召集开会,调整了绥靖区的布防,把绥九师的一个旅和暂八旅一起调到了云崖山共产党根根地接壤地带,这里面是不是有文章?老龙是不是怀疑我和共产党抗纵有啥关系,故意试我?”

关玉珠不作声。

凌福荫明确问:

“四姑娘和二奶奶听到啥没有?”

关玉珠摇摇头:

“没听说。这种事老龙不会和二奶奶说。”

“老龙最近来过蒲镇么?”

关玉珠想了想:

“没,只二奶奶去过一回郸城,和老龙一起去的。大约在半个月前,高岛、川本设宴为老龙母子团聚庆贺,要二奶奶一定赏光,二奶奶不好推辞。”

凌福荫“哦”了一声:

“二奶奶回来可说啥啦?”

“记不起了,好象没说啥。”

这益发证明了龙国康的阴毒,没准这老家伙连二奶奶一起玩了——当然,也可能二奶奶和老龙穿了一条裤子,专对付他凌福荫。他对二奶奶的怠慢,二奶奶是有数的,二奶奶曾说过,绥九师弟兄的事她不管。真不管也好,只怕她给你往另一方面管……

正胡思乱想着,关玉珠却突然道:

“凌师长,若是我杀老龙,你可愿给我帮忙?”

他吃了一惊: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若是传到老龙耳朵里去,只……只怕你我都难有全尸……”

关玉珠放肆地笑了起来:

“看把你吓的,姑奶奶只是开个玩笑!”

他认真地道:

“这玩笑开不得,有一件事我方才还忘说了,你说到那封信丢了,我觉着丢了倒好,若是你真把信带走了,只怕会搭上性命的。”

就说到这里,史二奶奶回来了前院一片嘈杂喧闹。凌福荫、关玉珠忙出门去迎,在后院花坛前和二奶奶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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