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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荒腔走板

楼三的葬礼还没办,30号的演唱会本不该继续。

发生这样的事情,演唱会的承办方,本来应该开启退票窗口,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现在舆论爆炸,似乎所有人都无视了前面两点。

他们都在说楼三这样的摇滚人,艺术家,不该就这样走的无声无息。

他们有生之年只想看到,八百里秦川这样的乐队能登上鸟巢。

这事背后的推手,自然是没有开启退票的承办方搞的动作。

所谓的高价黄牛票谁在弄,懂的人都懂。

但人心浮躁的圈内人被带了节奏,认为把这场演唱承担下来,是对楼三最好的送行。

他们出于一腔热血和对于楼三的尊重,开始发声无偿演出。

可资本没有热血和尊重,它是贪婪的魔鬼。

老五他们和楼三的女朋友李姜山被裹挟着,还没从楼三的事故中回过神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梦回秦川,魂归故里”这不是情怀,也不是纪念。

这是一辆启动的战车,各个乐队怀着对楼三的尊重上车,但方向盘并不在他们手里。

“本来不该继续。”

“公司不仁义。”

“现在停不了。”

崔建军没头没尾三句话出口。

三人心里跟明镜一样的人,再没了开口的兴致。

————

这一句话没有的酒局,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孟时吃了一碗面,他们只是一直喝酒。

张麟均留下孟时搅和面条的十来秒。

然后把这一段酒局剪掉了。

画面跳到了老张走过来。

老张出现在镜头里,他看三人只是一味的喝酒,就过来劝,然后又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过后,张麟均又剪掉十几分钟的时长。

一个女人掀开酒馆的门帘子。

——————

秦轻雪掀开小酒馆的门帘子。

她接到老张的电话,说老崔、老五和孟时三个人在酒馆已经喝懵了。

她放下手里的事情,马不停蹄的开车赶了过来。

秦轻雪走进酒馆,一眼就看到了明显已经喝多的三人。

崔建国轻轻的拍桌子,孟时用筷子敲着盛面的海碗,老五拿着两个酒瓶互相磕。

秦轻雪只感觉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这要是被拍到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庆祝什么事呢。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秦轻雪的思维不可避免的往这一方面倾斜。

她气冲冲的往里走,站到孟时身边,盯着他。

孟时已经醉了,眼皮发沉。

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停下手里敲着碗边的筷子,抬眼看到了两个秦轻雪,于是他笑着问道:“你们以后也会变成魔鬼吗?”

迷迷瞪瞪的崔建军和老五,听到孟时的话,一起看向了她。

秦轻雪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看着三个醉鬼,怒气不知道怎么突然消了。

她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孟时的额头,骂道:“你看老娘现在像不像魔鬼!”

孟时已经很醉了,被秦轻雪一巴掌拍了一个后仰,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的手一划拉,桌上的酒瓶哗啦倒了一片,往地上滚去。

一堆酒瓶,噼里啪啦,有的掉到地上碎了,有的咕噜噜滚出去。

随着这个动静,小酒馆里的一众食客,目光都被吸引了到了这张桌。

保持一个姿势一晚上没敢动的张麟均,趁乱拿着手机,转过了身,第一次面对那张桌子。

孟时用脚踢地上的碎酒瓶玻璃。

秦轻雪伸手拽他。

崔建军似乎是被酒瓶落地的声音刺激了。

他楞坐了一下,然后一抬手,把桌上的酒瓶和碗都扫到了桌子底下,开始用力的敲击着桌面。

张麟均一下就听出来,这是“九面体”的第一首歌《让我们撒点野》。

随着敲打桌面的鼓点响起。

孟时反手拉住秦轻雪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手跟着节奏,一下一下重重拍着桌子,开始吼:

“啦啦啦啦啦啦啦,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谁!”

“我有着双脚,有着双腿,我有着千山和万水!”

荒腔走板,不着边际,忘了歌词就随便来。

“我要所有的所有,不要恨和悔。”

“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

孟时双手一张往后躺倒。

秦轻雪在身后,用力,很用力的抱着他。

老五踉跄的站起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犹如孤狼的长嚎。这是《记忆中腐烂的故里》里面最原始的秦腔。

三个人压了一晚上的火气,开始蒸腾。

小酒馆一地狼藉。

一帮老街坊默默的看着,老崔在桌上拍着十几年没有唱过的《让我们撒点野》,满身纹身的西北汉子满脸是泪的吼着秦腔。

孟时躺在秦轻雪怀里,仰头喊:“我不愿相信这世上真他妈有魔鬼!也不愿和他妈任何人作对!”

喊完这句,他似乎再没有力气,把头搭在秦轻雪肩上。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想的是,今晚的面条是真尼玛的咸呢。

————

这一段拍的很清晰,角度也好。

而且除了风扇的转动声,其他杂音都消失了。

《记忆中腐烂的故里》的秦腔+崔建军敲桌子打出来的《让我们撒点野》,配上孟时那不知名的词,和他荒腔走板的喊声。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像是楼上装修打冲击钻发出的噪音,在张麟均脑子咚咚咚的响。

他自虐一样,一遍遍把视频的进度条往回拉。

但越听越不明白,脑子像是被震成了浆糊。

他放弃了思考,视频继续往后。

一帮街坊把醉倒的三人抬上了车,秦轻雪开车离开了。

一个看着五十左右的男人,红着眼搂着老张的脖子,“张哥,咱弄张票吧。”

老张一把把他撂开,“五千多一张,他妈的神经病!”

张麟均抖了一下。

他想到了孟时在动车上,对自己咧嘴笑:“我感觉你挺懂他的,这样,我这里有一张演唱会的门票,现在黄牛都炒到五千了,我四千五卖给你,你去看吧。”

他想到孟时抬头看秦轻雪,同样咧嘴笑:“你们以后也会变成魔鬼吗?”

张麟均感觉自己懂了。

“钱是杀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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