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方晟刚刚说完昌平山中“民壮”有点少,就被孙闾剜了一眼。</P>
他实在是看不上京城这些所谓的将军。个个凭着祖上的蒙荫,爬上掌兵的位置,就没真正大战的经验。真正拉到前线边关做战,怕是要两股颤颤。</P>
“你方才不是还说我手底下这些兵,个个以一当十?”</P>
方晟瞪圆了眼珠子,这怎么还当真了?以一当十,两万人还真的能当二十万人用了?</P>
越王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自信的?</P>
看他那副样子,孙闾忍俊不禁。又板了脸,“合着你方才是逗我呢,拍老夫马屁?”</P>
方晟急忙拱手,“是小侄的错。小侄向老将军陪个不是。您体谅体谅,小侄忧心在京的家小,怕是不日就要灭门了。”</P>
说完差点哭出来。</P>
孙闾哼了声,这赵室的皇子皇孙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着实是让人看不上。</P>
“行啦,放心,越王心里有数。”</P>
越王心里有数,他没数啊。但听着这么说,方晟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P>
又听孙闾正色道:“京中那边有动作了,定国公还活着,我们拿到了他的手书,如今他不在,你帮着联系他的手下,莫真的都投到太子门下,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方晟听说定国公没死,心里一颗石头落地。但仍心有余悸,“若是,若是皇上……”</P>
若是皇上驾崩,太子做为储君登基,那就是正统,他们这些人反而成了乱臣贼子。这时候定国公手下有多少人愿意投到越王这边帮着勤王,方晟也没有把握。</P>
孙闾气得踢了他一脚,“皇上可还没死呢!”在这畏手畏脚,思前想后。</P>
就是皇上死了,也不能让太子登基。</P>
“你都已经被逼上梁山了,现在转投太子也无济于事,我转头就向太子揭发你上昌平山与我密谋一事。”</P>
“孙将军,孙老将军,”方晟一揖到底,这个时候了就别拿他开心了。他忧心旧日同僚,忧心在京的家人,熬得眼圈都乌了。</P>
“你手底下的神机营,是京畿九营的神兵利器,哪怕能说服的人只有三四成,于越王来说也是一大助力,将来功劳薄上少不了你的功劳。”</P>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P>
方二路夜孙闾等人悄悄布置的同时,赵广渊也换乘不换人地赶路。</P>
西北往京城的路上很多地方积雪未化,行进艰难。一行人又避人耳目,专捡小路走,更是险之又险。</P>
“殿下,您歇一歇吧。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张志等人一路劝说。</P>
赵广渊摇头,“还是要快些进京。马上就要开印了,我怕太子会有动作。”他心里还是怕赵广涣铤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让皇上暴毙。</P>
等赵广涣登基,他这边没了勤王的理由,到时要与朝廷正统大军对战,就避免不了大的伤亡。</P>
都是大齐的将士,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P>
“是,全速前进!”</P>
至正二十七年,京城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每年正月十五闹花灯,京城总是人满为患,连下脚都难。往年这一天商家的生意比平常几个月卖得都多。</P>
结果这一年的元宵佳节,静悄悄,冷清清,直接像是被人特意遗忘了一样。</P>
街上行人寥寥,各商铺更是门可罗雀。</P>
正月二十,衙门开印。这一天始,大齐各衙门又正常办差了。</P>
天不亮,众臣便齐齐往宫门口走,哪怕遇见,也不再像往常那样交流,连点头都不曾,给对方瞥一个眼神,就算是心中意会了。</P>
同僚间不敢交流,不敢多语。气氛诡异。拂晓前的黑夜里,四周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P>
今天的朝会,又少了三成的人。</P>
皇上没来,仍是太子以监国的身份举行了这个朝会。</P>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殿太监声音又清又亮在大殿中回响。</P>
一般在这个时候,各文武大臣就会争相启奏了,结果,一须臾过后,一盏茶之后,大殿内异样的平静。</P>
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听见响。</P>
太子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松开,又捏紧。</P>
今日朝会不比正旦的大朝会,今日是开印后的第一个朝会,他还没过足参政议政做决策的瘾,虽然未坐在龙座上,只是在龙座下首设了一监国位置,但比起之前只能站在下首,现在上面俯看满殿朝臣的感觉,只一眼已让他心中激动沸腾。</P>
结果这群人连个机会都没给他?都哑巴了?</P>
许是察觉到太子的情绪,太子的拥趸们纷纷启奏,“禀太子……”</P>
禀太子禀太子!</P>
赵广涣对这个称呼一点都不满意!</P>
听着启奏的大臣都在说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或是拍他马屁的事,赵广涣终于怒了,“这样的事还来问孤!要你们何用!若不能处理,早早卸职把位置腾出来!”</P>
太子的话含沙射影。</P>
除了一些当众斥他无父无君的御史,被他解了职,其余少数几个亲越王党,也被他找了理由罚俸解职了。</P>
只不过,朝中还有一大半没有表态,未向他投诚。</P>
太子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P>
太子痛斥了一通,也不见底下的人像往常一样,一脸惶恐地跪请“皇上息怒”,太子顿时就一副戏子给瞎子演戏的感觉。</P>
当即朝会都不想继续了,愤愤甩袖而去。</P>
“退朝!”</P>
众大臣未做停留,鱼贯而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P>
皇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殿上发生的事。一面摇头一面使人去叫太子。</P>
“成大事者处事要果决,手段要狠辣,你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何时能成事?”</P>
对皇上不忍,对一众大臣怀柔,实不像做大事的样子。“太子,你拖的时间太久了。若是做不了决定,就让母后来帮你。”</P>
“母后你别插手!”太子制止。</P>
母后提议让皇上暴毙,赵广涣不同意,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好。太监说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坏,终有一日会熬不住在睡楚中离世。</P>
既如此,又何苦多此一举,他不想留个弑父弑君的骂名。</P>
父皇一旦驾崩,他登基水到渠成,任谁都没法置疑他。</P>
皇后眉头紧拧,她知道身为帝王,都有两面,或有无数面,既要功绩又想要名望,太子的决定也不能说他错,但皇后心里却一直不安。</P>
“那你把定国公先处理了,莫让人捉着把柄。”</P>
“定国公我留着还有用。且孤对外宣称,定国公次日离开东宫了。”至于去哪,不关他的事。</P>
皇后胸膛起伏,恨铁不成钢,“留着他有何用!你不要因小失大!”</P>
“母后,你不懂前堂的事不要妄议。留着定国公性命,京畿九营行事才有顾忌,若是得知定国公死在孤手里,母后你猜他们会如何反扑我们?”</P>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后恨恨地甩袖,有心不管,但如今母子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同生共死的关系,谁都走不脱。</P>
“你就不怕赵广渊进京勤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