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没啥白天、晚上之分,“穹顶上”一年到头都是橘里橘气、屁亮屁亮的灯光。城里人想睡睡,想起起,作息全靠自律。
每条街正中央都有座钟楼,准点儿报时。只有皮皮这种外地来的乡巴佬,才关注钟楼报时,本地人权当它放屁。
这里的铺子都是几班倒。“白天”卖奶茶,“晚上”开酒吧;出门时瞧见店招上还写的“订做生日蛋糕”,逛两小时回来就得变成了“订做花圈”……
唯一不轮班的店铺,就是万金楼所在的那条街——红尘万鲤。据说,那是地下城最古老的一条街,有近百年的历史。
为何百年之间能在地下成城,还是一座上亿人口的地下城,这是一桩悬疑案。至少目前为止,新来的乡巴佬们还不得而知。
今儿个日子不错,红尘万鲤的龙门牌坊上装了霓虹灯。
橘里橘气的地下城里,霓虹灯也屁亮屁亮的。
“老兄,今天什么日子啊?”接近地平线的位置,一个电磁味儿浓重的机械音响起。
人堆里那位鹤立鸡群的高个子,外号黑锦鲤,真名不详,是街边咖啡店里的服务生。幺鸡这几天在农场烘的豆子,全送去他们店里的。金属球在人堆里找着他,莫约早先就混了个眼熟,只是那小伙子没有见过它罢了。
那位名叫“黑锦鲤”的小伙子,长得干净,穿得也干净,就是脸够黑——正宗古铜色。
听见金属球的机械音,黑锦鲤禁不住“嘶”的一声,脚后跟落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过去。“呃……”这机器人,是不是太寒碜了?!
——原来,他是踮着脚尖鹤立鸡群的,脚后跟落地之后,就淹没在人群里了。
“今天什么节气,怎么那么热闹啊?”金属球续上刚才没问完的问题。
黑锦鲤大约也是个好事的。一见有人问话,他即刻就从伸脖子张望的人群里退出来,到街边台阶上坐下。他点了两支香烟,递上一支给金属球:“你们外地来的吧?”
“我不抽烟,会短路的。”云歌早习惯别人用看机器人的眼光看他了,说话也够直白。“我家那位设计师做机器人技术不行,不晓得她有没有装防烟设备。”
“今天不是什么节气。万金楼的老板雇了一批正规佣兵,听说全是正规部队退役的,牛逼得很。”那小伙子两支香烟一起叼在嘴里,长得正经,却没个正形。“你们进城的时候,见过自卫队吧?”
“见过。”金属球应得十分机械,滚到台阶上去,跟小伙伴儿肩并肩排排坐下。
“以后的自卫队,恐怕得换人了。”那小伙子半眯着眼眸,冲半空里吐个烟圈儿,甚是惋惜的模样。“他们几次护送商队出城,都遭遇狼人袭击,要不是仗着铁围墙,恐怕早换血了。”
“迟早得换的,为何拖到现在?”金属球明知故问。
“一没钱,二没人,没得换,只能凑合使呗。”黑锦鲤唇角挂点鄙夷的痞笑,好像不怎么看得惯城里的老板们。
金属球极轻极浅地“哦”了一声,没太在意的样子。
“你咋不问,万金楼的老板为啥今天就有钱了?”黑锦鲤这小伙子,话夹子打开了就收不住。
“遇上冤大头了呗。”金属球的机械音里隐约有点笑意,声音又电磁音了,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