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斗观,玄武北宫。
一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射进屋中。
春儿站在门外的天井中,看着屋中那白衣白发白道人,恭恭敬敬的稽了一礼:“禀师尊,董卓昨夜差人密函张让,约为其内应。张让等人因何进逼迫太甚,已与董卓达成协议,准备与宫中密谋何进!”
师尊点了点头背负着双手站起来,扫了春儿一眼说道:“挖出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既然大鱼已经上钩,春儿,你今日便下山去吧,传言王断务必要取何进一命!”
“诺!”
待春儿渐渐消失在门外,师尊才缓缓转过头来,面对着墙上的画像,双眼中似是有些迷离,仿佛要将汉明帝的头像深深的映入脑底,只是那张已经看了数十年的头像,他的发丝、额角、眼神早已历历在目,又何须再看呢。
良久,师尊才叹了叹气,一缕悠悠的讥笑声从那氤氲的香雾中传来:“佛家讲因缘,道家重因果。你既断我道教传承,贫道便截你家国血脉。我道教先师庄子曾说过: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qi)畜乎樊中。想一想,一饮一啄莫外如是!”
……
永宁殿,位于北宫掖庭右侧。
殿外白草凄凄,百花凋敝,金黄的落叶随意飘落,覆盖在青色的苔藓上。
这里原是汉灵帝惠妃寝宫,自美人王荣病逝以后,此处已成为宫中有名的冷宫。而不几年,汉灵帝薨逝新君继位,永宁殿更是成为众人的往来禁地。
然而,这日殿中却不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笑声,若是殿外的宫女或者小太监还在,肯定还能听出这正是此间主人惠妃的声音。
但此时宫女和小太监都躲得远远的,殿外二十米外背对着永宁殿站着一排羽林军和小黄门,一个个表情庄严肃然直立,将众人隔的远远的,唯恐惊动了殿中之人。
殿中之人当然不止是早已贬入冷宫的惠妃,还有如今宫中的几个老祖宗,赫赫有名的十常侍,张让、赵忠、段、宋典等人。
此刻,几个老祖宗俱是围坐在一白衣女子下首。蓦地,张让抬起头来看着那白衣女子,声音如公鸭一般响起:“惠妃娘娘,您可想清楚了,是否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惠妃冷眼扫了一下张让,将额间已经花白的鬓发轻轻拨开,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本宫落到如此地步,固然与那何氏脱不了干系,背后又未尝没有你等几个泼才的手笔。
怎么,今日在你那新主子哪里讨不了好,又跑来抱本宫的这双臭脚?可惜,你等虽然打得一手好算盘,眼睛却不大好使,难道你们就看不见本宫早已被贬冷宫,这天下已经是那何氏的天下了吗?”
“惠妃娘娘,你说笑了。我等知道你出生行伍之家,羽林军中至今也还有你的部从,你在永宁殿孤灯常伴了数个年头,你就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呵呵,有部从又怎样,没部从又怎样?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这世界就在那,本宫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干系?”
“娘娘,就算我们对你不住,难道你真的就心静如水不愿再帮一帮我们这些宫中的老伙计了吗?”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昔日宫中的几个老祖宗
居然对着本宫一个废人低三下气,哈哈,想想还真是嘲讽啊!”一声凄啸仿佛林中的夜枭一般敲在众人心头,眼角上挂起一缕浓浓的嘲讽,惠妃狠狠的看着众人,“本宫告诉你们,想让本宫帮你们,没门!”
“娘娘,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的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哦!”
“好一个日后好相见,张常侍你觉得北宫以后还想看见你这张嘴脸吗?”
众人皆以为张让会暴跳如雷,张让却俨然自若犹如成竹在胸,阴恻恻的一笑,好像一只毒蛇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惠妃:“娘娘,日后您想不想见老奴都无所谓。但是,娘娘莫非已经忘记了宫中还有一个令您牵挂的人吗?难道您日后也不想再见见他?”
“谁?”
“陈留郡王!”
陈留郡王四个字仿佛一支利箭般击中惠妃心头,惠妃那张时刻战斗的面容顿时平静了下来,眼神中好似带着几许的亲情、思念和缅怀,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愤恨。
还好,惠妃依旧是当初的那个惠妃,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张让拍了拍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密函递给惠妃,接着说道:“娘娘,老奴知道这些年您受了很多屈辱,甚至也有老奴和在座的各位兄弟暗地里的推手。
但是,如今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沉得了我就浮不起来陈留郡王。娘娘你想想,如果我等覆灭,这张密函落入何氏手中,等待陈留郡王的又将是什么?以何氏的心狠手辣,郡王的下场恐怕不必前朝的七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