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金斗山金斗观。
白衣白发的白老道依然坐在玄武北宫,帘幕轻轻卷起,一只火烛在案桌上盈盈燃烧,屋内一片亮堂。
案桌对面跪坐着一人,正在用心的烹着茶,不是王断,也不是春儿,春儿还跪在师尊的对面,浑身颤抖,头也不敢抬。那人一身黑色长袍外罩着一件黑狐大氅,头戴一顶毡帽,看不清面容。
“师尊,请用茶!”那人将一碟春茶烹好,又放了些姜片和作料搅了搅,小心翼翼的捧着递到白老道身前。
白老道轻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眉头一扬,淡淡的说道:“春儿,你知错了吗?”
“春儿知错了,请师尊责罚!”春儿在地上不断的叩着头,身如筛糠。
“错在哪里了?”声音依然平淡,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自己的衣钵传人,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春儿抬起头来:“董卓麾下众将中华雄、李肃、胡轸、杨定等人战死,徐荣、李蒙、段煨投降关东联军。精锐尽丧,连失三关,已经弃城而逃。
春儿无能,不能早日探查出王黎、袁绍等人的计谋,致使师尊在京都的布置全然作废。更未能约束住胡七等人在街头惹是生非,以致胡七命归黄泉,断了我们在雒阳的另一条线。”
师尊不置可否,一道精光扫了煮茶那人一眼,双眼微微闭合:“你怎么看?”
那人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摇了摇头说道:“董卓此人惯来我行我素刚愎自用,坐镇雒阳却一味的打杀,不知怀柔,就算他能够取得汉室江山,也不过先秦之结局二世而亡也!
这等人物于我等如鸡之肋排,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他已经退出雒阳,这天下就将与他再无瓜葛,又何必在乎之前在他身上的布局呢?
更何况,董卓只不过是我等手上的一把刀,也是天下诸侯的磨刀石而已,就算董卓已败,但这局棋能不能盘活,废与不废谁有能说得清呢?”
“唔!”白老道点了点头,又转向春儿道,“你听明白了吗?”
春儿一呆,疑惑的看着白老道:“师尊,您的意思是?”
白老道放下茶碗,搀扶起春儿继续说道:“刘姓汉室之时,我等要的是天下大乱,只有乱我们才能重新选择,只有乱我们才能火中取栗。所以我们暗中选择了董卓,可是董卓已败,刘协小儿也随董卓迁往关中。
政令难出,群雄并起,诸侯逐鹿。渤海袁绍、陈留曹操、江东孙坚、清河王黎、南阳袁术,以及刘表、刘璋、张鲁、马腾等辈,俱皆身怀异心,又一那个只为恢复刘姓皇室荣耀?所以你师兄才说,这董卓也是我们的一块磨刀石。
国家四分五裂,天下已进入战国时代。只有经历了杀伐和董卓的磨砺,脱颖而出的新豪杰,才能重新振作这片江山,而我等需要做的便是紧紧的跟随此人的脚步,将我道教的旗帜插在这片天地之下!”
“可是师尊,如今关东诸侯齐聚雒阳,您就不担心他们紧紧抱成一团击败董贼迎回陛下,重振汉室河山吗?”
白老道并未答话,嘴角挂起一丝讥诮转向那人道:“听说董卓打算与你联姻?”
“是的,而且徒儿已经答应了!”那人点了点头。
“为何?难道你不知对你名声或有不利吗?”白老道疑惑的看了那人一眼。
“大业似江山,仍需坚守。名声如浮云,不要也罢。那庶子坐镇关东联军,若是有人爆出我曾与董卓联姻,岂不正遂了师尊之意?”
“哈哈,你说的不错,关东联军利益联盟岂能共久,任他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也不过是明日黄花。若是再加上你与董卓联姻的消息,想必关东联军必然顺势瓦解!”
那人吐了吐口中的茶叶,摇了摇头说道
:“不!联姻之事只能算是一道开胃菜罢了,还不足以致使诸侯分崩离析!所以,徒儿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道终身难忘的大宴!”
“什么大宴?”
“传国玉玺!”
落地有声,仿佛战阵中嘶吼的边角,震得春儿脸色一道一道的白!
……
翌日清晨,一束蛋黄的阳光刚刚照在雒阳城头上,两支大军就已经迎着晨风站在了洛水河畔。
曹操看着眼前的队伍,兵戈林立,铁甲森寒,顿感意气风发,抬头笑道:“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我等兴义兵先下虎牢孟津,再汉关城下大败西凉,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董贼之罪天下共知,而天下民心尽在我等,董贼已如砧板上的咸鱼永世翻不了身。
如今旋门关段煨已降,算下来董贼先败于虎牢,再失三关,最后又在汉关城下为你我一阵劫杀,郭汜授首,两万余大军被擒,其麾下生力军所剩不多,恐怕你我之名都能令汉关小儿止啼也!”
“唔!”曹操捋了捋须,点头道,“董贼已然丧胆,其必然率亲卫和麾下猛将连夜逃往长安,我等可以暂时在雒阳修整些时日,再兵发汉关,直逼长安!”
“孟德所言甚是!不过,黎以为孟德兄所言的我等恐怕只有黎与孟德罢了!”
“何解?”
王黎骑在马上,指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白帐说道:“孟德以为袁本初、袁公路、公孙伯圭、孙文台等人如何?”
曹操沉思了半晌,抬起头来脸沉似水:“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今见董贼回归长安,必然迟疑不决,确实并非志同道合者。
袁公路少时任侠使气豪气干云,长成后却是锱铢必较,奢淫骄纵,不过冢中枯骨罢了;公孙瓒勇猛自矜,超然自逸,可为一将而不得为帅;至于孔文举、鲍允诚、韩文节、孔公绪及刘公山、乔瑁、袁遗之辈不过庸庸碌碌之辈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