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曹操》:
自幼曾慕骠骑,金戈纵马兜鍪。封狼居胥震贼寇,数万匈奴授首。
不幸汉室大变,天下家国寒秋。如草野望藏心头,潜伏爪牙忍受。
……
却说曹操回到营中犹自闷闷不乐,程昱等人已经走了上来:“主公可还在为今日之事烦闷?”
这程仲德才策谋略世之奇士,怎么就不长眼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曹操恨恨的看了领头的程昱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仲德可有言教我?”
程昱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昱等敢问主公之志?”
曹操霍然起身,背负着手在营中走来走去,慷慨陈词:“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挥数万雄师驰骋边地,匈奴遁逃单于授首,大丈夫不外如是!”
“既然如此,主公与王德玉同效朝廷,徐公明或投王德玉或投主公,有何区别?”一句话说的曹操张目结舌,默然无声。程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主公素有凌云之志,昱等深感敬佩。但,昱等想知道的是主公现在的想法可曾改变?”
曹操抬起头来,望着程昱及夏侯渊众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自幼阿翁便把自己抱在膝盖上,给自己将霍去病和窦宪两代名将的故事,也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一棵立志报国扬名边疆的树苗。自己也曾仰慕两位先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他们一样将大汉的旌旗插遍四方。
霍去病,一代豪杰。初次作战便率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杀得匈奴人狼奔豕突。出击河西,歼敌四万余人。俘虏匈奴王五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百十余人。
至二十二岁之时逐鹿漠南,封狼居胥,使得“匈奴远遁,而漠南再无王庭”,匈奴人更是直呼:“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窦宪,以椒房之亲,立功域外。因北匈奴叛变,联合南匈奴、乌桓及羌胡兵马共计三万,会师于涿邪山。大败北匈奴于稽洛山,歼敌一万三千,俘虏无数,勒石燕然。
可是,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呢?
是从黄巾之乱初次掌兵的热血沸腾,还是从董卓篡朝的一封伪诏一呼百应,或者又是见到大汉诸镇拥兵自重而汉室天子懦弱无能才萌发出了别样的心思呢?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它又潜藏了多久,甚至都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早就有了野望。
但是,他知道野望这个东西就仿佛野地中的杂草,一旦滋生,就会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给点阳光它就灿烂,给点春风它就泛滥,其刃之利宛若蛇牙,其势之疾譬若雷霆。
曹操苦恼的摇了摇头,最早自己只是想做个整肃朝纲的纯臣而已,可现在一切都变了,难道自己真的如许邵说的那般要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他的性格保留了一份真,但他并不迂腐也不笨拙,反而还是这个世上少数的聪明人,所以名士何才能说出“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的话,所以他才能杖毙蹇硕的叔父而安然无恙,矫诏一封而号令群雄伐贼。
他看着充满阳光人畜无害,但他也有雄心也有抱负,所以他才能
写得出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等豪气干云的诗句,写得出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雄伟诗篇!
然而,徐晃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
当年和自己同穿开裆裤一起翻墙看寡妇洗澡的袁本初,现在跨在大马上驰骋中原,逼得袁公路、韩文节和刘玄德三路大军不得不联手抗敌。
比自己小几岁一同征伐黄巾讨伐董贼的王德玉,凭着一己之力在冀州闯下偌大的名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并迎回少帝成为了雒阳城中的主宰。
那么,他呢?难道还要像蔓藤一样依附在王德玉身上?他又将如何成长为参天的大树!
野望如同潜伏在心里的毒蛇一般拼命的啃噬着曹操的初心,安于现状和奋起一搏的天平已渐渐倾斜。他决定了,他不在压抑,不在克制,他也不想再泯灭自己的理想、抱负和雄心。
想到这,曹操霍然抬起头,看着程昱、刘烨等人目光如炬:“你等都觉得憋屈?”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身为主公的亲信谋臣、武将不能为主公排忧,不能使勇将倾心主公,其错在我等,不在主公。”程昱羞愧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与曹操对视着,“但主公之志若何,我等今日则必须弄清楚。”
曹操凝视着众人,徐徐吐了口气:“必须说?”
“必须说!”刘烨、钟繇、满宠、夏侯渊兄弟以及曹仁兄弟并趋于前,与程昱并排而立,目光灼灼。
程昱咳了声嗽说道:“主公之志若在乡亭,我等立请告退;若在郡县,百里之才足矣;若在州牧,则需千里之才也;若胸怀山河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则我等当以江山为棋盘,诸侯为棋子,重新为主公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