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卿娴咽下口中鲜嫩的羊肉,心下感慨,自己这次出宫真是出对了,不说武侯奇门这意外收获,单就这口福和层出不穷的惊喜,就让人不虚此行了。林东啊林东,遇见你究竟是我幸,还是我命呢?
四人用过午饭,稍作休息,在疲惫不已、吃饱更困的齐卿娴的强烈要求之下,芸娘去叫了一顶轿子去红袖书院,齐卿娴一把将曹缨之拉进了轿中,倒是林东不习惯这晃晃悠悠的轿子,和云舟一起在外面步行。
中秋将至,天朗气清,哪怕是中午的阳关也并不晒人,反而给人温柔可亲之感。不过与和煦的阳光不同,周围酒楼茶肆原本沸腾不止的议论声,在林东出来的那一刻静止了一会儿,随即又更为喧嚣起来。
林东长叹一声,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得引人注目,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不过渐渐的林东感觉有些不对,那些学子以李道灵为首,投向自己的目光,并不是想象中的敬佩,而是一种混合着酸腐的敌视,指指点点之中隐约能听见“童生”“仕途无望”“童生卿相,乞丐状元”之类的话。
齐卿娴掀开帘子,嬉笑着道:“没想到诗绝大人也有今天啊,刚刚不还是万众敬仰的白衣卿相么?”
林东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轿帘一拉,挡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她欢快的笑声,唉,文人相轻,反复无常,果真是酸不可闻。
没走几步,林东的头号迷弟蒋玉山捧着酒壶酒杯,一脸黯然地从一座酒肆里走出,他挡在林东面前,对着林东长揖一礼。
林东赶忙扶起他道:“蒋兄,何必如此。”
蒋玉山双唇颤抖,他不懂明明是如此超凡脱俗的诗词,为什么他那些同窗包括好友李道灵却顾左右而言他,抓住林东仅仅是“童生”这一点抨击,好像一个童生做出这种诗,那这诗就不好了一般。他和其他不少人一起据理力争,却反被人酸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岂有此理!
“林兄,襄阳文坛排外,我蒋玉山只能代表我自己敬一杯白衣卿相,希望林兄莫要在乎人言,为我南唐诗坛柱石,弟蒋玉山再拜!”说罢,他满斟了一杯酒,低头奉到林东身前。
林东接过酒杯,心下感慨,他扶起蒋玉山笑道:“理那些酸人作甚,金榜无他名,史书无他姓,百年之后一抔黄土罢了,千百年之后,后人会记住我林东,记住你蒋玉山,会记住那些酸不可闻的腐儒吗?”
林东一饮而尽,将青瓷酒杯掷向街边,拍了拍蒋玉山的肩膀,运起内劲,大笑吟道: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这首王维晚年写给道友斐迪的诗,名为赠人,实则赠己,人情翻覆不定,纵使是相知好友都会刻意提防,何况这些跳梁小丑?林东此时用内力吟诵出来,声震耳膜,却是说不出得豪迈和嘲讽,你们不过是我眼前的浮云罢了,理你们作甚?
立即就有和蒋玉山一样的人,听了这诗大声叫好,围观的江湖中人看不惯这帮酸臭文人,更是大声附和。那些对林东指指点点的人一下子脸色灰暗,李道灵想要酸上两句,可和这首诗一比,那些文字岂不是自取其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底对林东的厌恶却是更甚。
而蒋玉山将酒壶中的酒一口饮完,深深弯腰鞠躬,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