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寿春城内已经乱成的一锅粥,但是在九城兵马司的强力恐吓之下,除了皇城之外都暂时还没有大的动静的话,那么寿春城外就是一锅厚实的还在沸腾的糊糊。
城外这些本来已经风餐露宿了一个多月的灾民,虽然在寿春城外获得了能活下去的食物,但没有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可以换洗的干净衣服,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便会意志消沉,尤其是一墙之隔便是南唐最为繁华的都城寿春,每当达官贵人们坐着装饰豪华的马车通过平时紧闭的城门去淮河边依旧灯红酒绿的画舫之上风流快活,这让这些衣不蔽体的灾民们如何能感受到所谓大唐的尊严?
所以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些灾民相信了朝廷让军队押解他们并不是为了将他们送回洪州原籍,而是为了将他们押送到新发现的矿脉里面去劳作致死。事实上确实有部分世家打算这么干,也有部分极没有下限的世家已经安排好要干了,谎言的最高境界便是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隐瞒部分关键信息,从而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这些灾民们本来就已经流离失所,饱受饥饿、风寒之苦,若是连自己的平民身份都保不住,被那些达官贵人掳掠过去做采矿这样的贱民的工作,还谈什么良民百姓?
这种恐慌的情绪在官兵出城驱赶他们向寿春西方去的时候到达了顶峰,终于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小小的骚乱变成了巨大的动乱,就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这种骚乱很快蔓延到了整个寿春城外。一路上维持秩序的禁卫军不得不聚集起来以对抗灾民们的冲击,总数不过数万的禁军在十数万计的灾民包围之下几乎是寸步难行。
谁也能不清楚到底是禁军先出手杀了一个无辜的灾民,还是灾民们一拥而上拖死了一个落单的禁军,抢走了他的武器和盔甲。总之双方完全对立起来,禁军不再采取怀柔,刀盾齐上,弓弩齐发,尤其是新组建的二百人百胜连弩军,单兵诸葛连弩一阵齐发,瞬间上百民灾民便命丧当场。灾民们纵使人多势众,但大多都是老幼妇孺,并且手无寸铁,那里是全副武装的禁军的对手,很快便一哄而散。
但是事情也没有禁军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一部分灾民开始无差别地进行抢劫,他们袭击官道上来往的商旅行人,掠夺他们的财物,侵犯他们的妇孺,肆意地发泄自己内心中的黑暗和扭曲。还有绝大多数人在几个人的领导下,有意识地将整个禁军团团围住,用老弱妇孺做阻挡他们的人肉盾牌。部分禁军只愿意做有限度的抵抗,而不愿意主动滥杀无辜,也有部分禁军发狠,既然你们将老幼妇孺作为护盾,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毫不留情地冲杀试图突围出去。但指挥灾民的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并没有简单地拿人命上去填,而是充分发动人多的优势,挖陷阱、用树枝与石子做远程武器阻滞禁军士兵,一时间,哪怕是禁军完全发狠也难以摆脱这帮灾民的纠缠。
“南唐彻底乱起来了,这一场宫变没有数年时间绝对无法安抚各方面的情绪。”
林东四人一路上杀过不论青红皂白疯狂屠杀平民的禁军,杀过偷袭商旅正在侵犯妇孺的灾民,无论是灾民还是禁军,他们都不过是大人物们手上的棋子,在既定的轨迹之中暴露出了自己内心中的黑暗面,没有人是无辜者,也没有人是真正的罪人。
从小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林东,纵使也经历过这些社会的黑暗面,但与这番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民与官之间的对抗似乎压榨出了每一个人心中潜藏的兽性,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无辜,连小孩老弱们也开始拿起武器去夺走别人的生命。
“我认得那个人穿的衣服,是大唐的官服,杀了这帮狗官,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眼尖的灾民认出了疾驰中的林东四人中,林东还穿着南唐的官服,这帮子灾民见到有落单的官府中人,被有心人渲染出来的仇恨促使他们像闻到荤腥的野猫一般一拥而上,就想要将这四人淹没在人海之中。
林东一阵头疼:“孔明先生,如果昭烈帝再世他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