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己所不正不能正人。”龙易冷笑:“看来慕容小姐的书都是给别人读的,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啊。”
钟离瑞泉道:“她心里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说了。”
龙易根本不听,继续道:“我实在是讨厌她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明明自己是一样的人,还摆出一副唾弃别人的嘴脸,真真是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清高,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好人了。真是叫人恶心!”
“我不是!”慕容槿末目眦欲裂:“我是犯了错,但我尽力地在弥补……”
“难道人人都说‘我犯了罪,我会改’就行了吗?”
车厢内一直沉默到颜青绫妻子的坟墓边,慕容槿末和钟离瑞泉先后跳下车,在龙易下车时钟离瑞泉拦住他,淡淡说道:“你在车上待着吧,我怕你再刺激到她。”
冷笑,龙易愤而甩下门帘子,回到车厢里去。
慕容槿末久久站在颜青绫妻子的坟墓边,木板做的墓碑上只刻着“颜妻之墓”四个字,因为静德王府的威势,颜青绫既没有刻下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刻下他妻子的名字,他只能模糊地给她一个“妻”的名份,让她在此地永远地安眠。
手指轻轻滑过墓碑上的刻痕,慕容槿末缓缓说道:“我认得青绫哥哥的字迹,这是他亲手刻的,他的妻子很幸运,有一个将她如此捧在心尖上的夫君,可是她同样又很不幸,因为他的夫君认识了我。”
钟离瑞泉没有打断慕容槿末的话,他只是安静地听她说着。
慕容槿末继续说道:“出嫁之前,我曾在闺阁里无数次幻想,我的出嫁将会带给青绫哥哥怎样的欣喜若狂,可是世事总不如人愿,我竟然给他带去一场灾难,一场浩劫,那一天,仪仗吹着欢庆的唢呐,人人都衣着鲜艳,我猜想,那天当青绫哥哥看到我时,一定觉得很刺眼吧?”
“他恨我,他当然有理由恨我,因为我毁了他的一切。”
龙易召唤来的几个黑衣士已在慕容槿末说话间在颜青绫妻子的坟墓旁挖好了一个新的墓坑,慕容槿末回到马车上,将颜青绫的尸身抱下,他在临死前受尽煎熬的苦楚,也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因此身体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重量,慕容槿末足以抱得动。
她把颜青绫的尸体放在尸坑里,黑衣士们准备动锹掩埋,慕容槿末道:“等等。”她从一个黑衣士的手里拿过锹,道:“你们走吧,我想新手安葬他。”
黑衣士面面相觑,钟离瑞泉道:“去吧。”
一群黑衣士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旷的夜色之中。
慕容槿末铲起土,将锹里的土倾倒在颜青绫的身上,一锹、一锹、又一锹……她的动作缓慢而坚定,眼眶中饱含热泪。
因为她说她想亲手安葬这个男人,所以钟离瑞泉没有插手,他只是站着,看着她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土已将颜青绫掩埋大半,这个曾经鲜活而善良的男人将在他妻子的身边和他妻子一起永远沉睡,即使在临死前受尽病痛的折磨,但他的面容依然安详,或许在他生前对这个世界有恨、有怒、有抱怨、有愤怒、有不甘,但当他离去时他依然用平和的面容对这个世界选择了宽容和原谅。
这是他身上最美好的品格,虽然这样的品格使他显得有些懦弱,但这懦弱并不影响他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物都充满了热烈的爱。
当掩上最后一铲土,慕容槿末丢下铁锹,她跪在颜青绫和他妻子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以表示自己的忏悔,她的泪已然流干,她内心依然伤痛,但已没有泪水可流。她亲手埋葬了颜青绫,也亲手埋葬了过去的自己。
她和这个美好的青年告别,也和一点都不美好的自己告别。
“你很爱他?”钟离瑞泉沉沉问道。
“我四岁的时候,颜青绫跟着他父亲进了静德王府。”慕容槿末缓缓说道:“他父亲是王府的一个大厨,因为他老婆过世,家中又无别人,没人带颜青绫,大师傅就带着颜青绫一起来了王府。
我第一次见到颜青绫,他那时候虎头虎脑的,他很乖、很听话,还会帮着下人一起打杂。那时候我特意跟他去套近乎,因为爹不让我吃很多甜食,而我想让他就从厨房偷出来带给我吃,这个秘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钟离瑞泉道:“所以你就因为几块糖糕就喜欢上他了?”
“两个小孩子一起玩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就想让他给我带糕点,所以我就天天找他。”
钟离瑞泉遗憾苦笑:“可惜那时我不认识你,若是认识你,若是知道几块糖糕便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你想吃多少,我都拿给你。”
“我现在想想,还是会感觉那段时光特别美好,两个小孩儿在一起玩,什么都玩儿、也什么都说,而且他还特别听我话,真的特别好。”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