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韵小院便是墨池,清欢落后几步跟着扶莘,走在墨池边上。
“与我下棋吧。”扶莘突然停了下来,“你若赢了,便不用罚跪了。”
“好。”虽然她不怕罚跪,但是能偷懒还是很好的。
墨池中心便有一座石亭,那里便是往常谢清直与人对弈之所,倒是不用再让人摆棋盘了。
“啪!”谢清欢落下一子,“为何要与我竞棋?”
帝都相传,谢家有女,状似儿郎,行为散漫,闺礼疏落,诗书不通,反爱刀枪,琴音可怖,唯棋可称。
整个锦陵城的人都知道清欢棋力不弱。
扶莘莫不是想输给我?
“记得你爹说的最后一句吗?”扶莘一子落于地角。
她一下想到,他们快出门的时候,老爹在喝茶,毕竟演了那么久,也该是累了。他盯着茶盏里上下沉浮的茶叶,轻飘飘地吐出一句“那县主便有劳先生管教了。”随后就打发他们出去了,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抬起一下。他对清欢的称从“欢儿”变成了“县主”,这是在变相地提醒扶莘,谢清欢再怎么样,也是县主,上下有序,尊卑有别,要扶莘掌握好手下的分寸。这,算是变相地威胁了。
“记得。”谢清欢索了一下,准备先封住扶莘的上两路,“可我不信你会怕这个。”
“你怎知我不怕,若我便是那欺软怕硬,阿谀奉承的小人呢?”
“你不是。”
“何以见得?”
“阿爹曾说,我天生心性敏锐,善察人心,便是察觉不出,我仍可凭直感断他人善恶,也是准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如此信任直觉,你这敏锐的心性,反倒会成为你受人蒙蔽的弱点。”扶莘白子上前,扼了清欢两路中枢。
她没有说话,反而很认真地在看棋。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其实下棋更能观人。此人虽屡出奇招,却无阴险之气。表面中正平和,却步步精妙,难得棋路仍给人以光明正大之感,无狠辣之气。
“你是如何换了我的纸笺?路上你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湖边洗手的时候,可是只有三十息的时间,根本不够你用我的笔迹再写一诗。”清欢只差一子,便可围住近处那两枚白棋。
扶莘没有立刻回答,他执了白子,右手拢住了宽袖,犹豫着,仿佛正在挣扎着什么。他的手很白,指节欣长,关节的大小恰到好处,很是好看,再加上这幅容貌,若是弹起琴来,不知要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扶莘终于说话了,只有一句“昨日,我去见了令兄……”他转攻为守,不敢冒进。
原来是兄长……那首艳诗便是从谢清河的那本《柳香》里抄来的,那是禁书,只有前些日子云玠琛那个风流小王爷送了几本给兄长消遣,她便也拿来消遣,今日便派上了用场。应该是兄长察觉到书被翻过,而且书案上有誊抄过的痕迹,才给扶莘提了个醒。
真是棋差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