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总听得耳边有人不真切的说话,似乎是些男声,而且还不止一道。但是她竖着耳朵听的时候,却又怎么都听不清。就好像是隔了六重门去听人家唱曲儿一般,声音一直是在的,词却是模模糊糊。
她觉得身上有些重,那种被人用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叫她胸口难受得紧。文娘子使劲儿挣了挣,她眼前是一片乌黑的,什么也见不着。人在这种情况下最是容易怕,可是文娘子早已经不会怕了。
因此那股黑暗遮掩她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不适。这种感觉跟回忆从前那些火焰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
她在努力发出声音,她想唤乌鹭过来。
“这是醒了吗?”然而这陌生的男音却从耳边传来。
文娘子想问他是谁,乌鹭人呢?那小丫头为何不在?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太清楚这种情况了,三魂被困,身体动弹不得,俗话来说就是鬼压床。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文娘子一抬手就可以解了,可是放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无力感顿时就蔓延开来了。
只能任凭那陌生的手扶在自己的眉间,文娘子认得这动作,这陌生的人想替她解煞。
她有些怀疑,这人什么来头?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吗?这般贸贸然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文娘子当然只能在心中想想,那种担心的意味自然也只能在心中蔓延。
可是一片黑暗里透出的那道男声却仿佛会什么读心术一般,淡漠如水地说着,“好大的胆子,天嚣那般阵法,居然也妄图凭一己之力压下。”
他知道天嚣?!文娘子开始对这道陌生而年轻的声音警觉起来,哪怕是不能动弹,可是额前流水一般的汗渍生生将她的内心呈现出来。
“怕什么?你敢做,想来也不怕别人说的。”
文娘子觉得这人该是京中来的,声音里夹杂着五陵那边的腔调,熟悉天嚣,甚至也可能熟悉姜家。听着声音又是这般年轻,自己从前却从未听过这般模样的声音。
会是谁呢?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徐州来?春闱将近,不止士人上京赶考,更有各地术士集聚京都,只为那一年一次的司命祠考试。一但通过,便可进入司命祠,成为最初等的小天师。
这不但关系到普通的术士,更关系到司命祠内各位天师的等级评定。无论是司命祠大祭司之位,亦或者五个大天师的位置,都是在这时候决定的。
虽然这么多年来,司命祠大祭司之位都被宋毓那厮牢牢把持着,但是五个大天师的位置,诸位小天师甚至是世家子弟们也有机会争取一番的。
如今天下,自以术士为尊,所以各家子弟也会学习相应的术法,有那天赋高一些的,自然可得到更高的位置。
人们寒窗苦读,与这术士潜心修炼都是一个道理。说到底只为了更高的地位,飞黄腾达自然是更好的。
这世间还有不追求功名的术士吗?文娘子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她的疑问就好像直白的写在脸上,让那陌生的男子轻声一笑,“我荣华富贵享不尽,平生也没什么大追求,养花逗鸟,一人一壶,便已经足够。”
哦,这般吗?文娘子已经不好奇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姜家当初也有这般会读心的能人异士,想来这人该是个修为高的。
她现在只奇怪这人为什么来这?徐州城已经被天家放弃,成为死城是迟早的事。或许其他地方暂且不会说,但是京都那种地方,天子脚下,万事“清明”,又哪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