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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风楼笔记(121)—同学的正气

人是种社会动物,身处社会之中,就免不了有各式的人际交往,单位的前辈们和家里的亲友们,也各种成功学、厚黑学的书籍都反复教导做人要学会说话、要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说白了就是做人要圆滑、说话要中庸、办事要不得罪人。想想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有时话说出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做事也欠考虑,没有随大流,曾经吃过不少的苦头,现在人到中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做的绝对不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正的做到了说话滴水不漏,办事八面玲珑,可这种生活真的过得很累,每个人就像蜂巢里的工蜂一样,毫无意识,只知道工作、休息;休息、工作,人生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想想刚毕业时也是个大好青年,如今却活成自己以前最不屑的样子,不禁感慨万千,曾经对两个同学所做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当成了笑话,如今云烟过尽才真正的佩服他们所做过的事。

一个要好的高中同学大学读的师范类专业,毕业时被分配到我市某山区乡镇当老师。2000年以前宜都还是个省山区贫困县市,远不是今天的国家县域经济百强的模样,那时工厂纷纷的倒闭,农业也不发达,政府财政收入更是十分贫乏,而开支的地方一样不少,公务员和教师工资经常被拖欠,再加上当年还没有“村村通”的公路,交通不便利,山区的生活就更加困苦,很多的山区学校大量缺编教师。那个时候大中专的毕业生国家已经不包分配,但是鉴于宜都的具体情况,我市曾经有个特殊规定:山区乡镇可以接收师范类专业的毕业生,而且能够进入财政编制,前提是必须交纳5000元山区定向费。当年的50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两年的工资啦,但很多毕业生还是愿意交纳,毕竟在不包分配的政策出台后,能免试进入财政编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同学却很是气愤,认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公费大学毕业生,凭什么要交这个定向费用?因此写了封举报信投到物价局,状告乡书记和教育局,他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曾劝过他,你就随大流,既然别人都交了你就交吧,这样告状是拧不过大腿的,记得他说“不合理就是不合理,宁肯不当教师了,也不能同流合污。”后来具体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政府调查了一番,当年起就取消了山区定向费,通过公开招考的方式招聘教师,我同学被推迟转正一年。

同学为人正直、对工作矜矜业业,对贫困的学生爱护有加,见不得他们忍饥挨饿,因此经常自己掏钱救助,受到学生们的爱戴,但他敢于讲真话实话,又得罪了不少人,教育组对他有特殊规定,别人请假学校校长审批即可,他得教育组长审批。在山区执教七八年后,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调到近一点儿的学校,临走时气不过,怒怼了校长。可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年,这个校长居然调到他现所在的学校当校长,我笑他要小心被穿小鞋哦,他说也怪了,那个校长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的,从来不提,也没打击报复过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我提醒他。

转眼到了暑假,八月份的时候教师要培训,他到学校后回来,非常愤怒的对我说“今年学校的排课表上居然没有他的名字,问校长,校长说这是教育组排的,又去问教育组,组长打着官腔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同志,各方面都表现不错,因此经共同研究决定今年你们学校的支教任务由你去,地点是某某学校。”同学说当时像吃了苍蝇的感觉。

“哎,还是因为你写信的事得罪了他们哦。”

“去就去,怕什么,反正在山里呆了七八年,再去也无所谓。”

同学去山区又支教了一年,后来又调到一所小学到教师,听说还是和以前一样,该说的照样说,该做的照样做。

还有一个同学也是教师,其人一米八的个子,相貌英俊,一表人才,读书时就爱说实话,毕业后分配到某乡镇中学教化学。某天教育局长到他们学校调研,召集全校教师开会,传达上级精神。会场乌压压一片,老师们也见多了这样的会议,有的记着笔记,有的偷偷的打着瞌睡。

“不要讲这么多废话,想办法把工资发了啊。”突然一声呵斥打断了局长的讲话,刚才还在打瞌睡的教师从梦中惊醒,抬头一看局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出声,校长也脸色铁青,再看我这同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台下的教师们并不做声,但看得出来,还是对同学所讲述的事实深表赞同,那时教师工资确实拖欠严重,而且很多政策也落实不到位,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还要坚守岗位,教书育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领导也有领导的难处,谁让宜都当年这么穷呢。但同学公然挑战领导却犯下大忌,没过多久就接到调令,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教书去,那地方我曾隔江相望过,清江在这里回旋,两岸风光旖旎、一派原始景色,现如今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胜地,当年可是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当地交通十分不便,同学去了没多久,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就一怒之下辞去教师的身份,南下打工去了。

年轻的时候,这两个同学的事当作笑话在看,以为自己学得不错,有多么的圆滑和世故,做事左右逢源。人近中年,当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之后,万事看淡,回首往事,才感叹同学当初所做之不易,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就是缺少点儿较真的心态,什么事都随大流,所以看着像事事如意,其实活得十分憋屈,这也算我的一点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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