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白玉狼毫蘸了蘸墨,见一双白嫩小手正卖力地磨着砚台,忍不住长眉一挑:“你这是打算转行给我当丫鬟了?”
鬼才要给你当丫鬟……苏柒暗自腹诽,脸上却巧笑倩兮,“我在王府吃你的住你的,不给王爷你做点事情,深觉心中有愧,过意不去啊!”
慕云松唇角一勾:我就静静看你装。故意端了端茶盏:“凉了。”
“我这就去沏!”苏柒一阵风地跑去,添上滚滚热茶,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吹,热心递到慕云松唇边,“王爷请用!”
慕云松愈发觉得她这个状态似曾相识,但昨夜被她一通请辞虐得正有些心灰意冷,如今这番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他打心眼里受用非常,故意扔下奏报,闭目靠在椅背上,“乏累的很。”
一双小手立时捏上了肩膀,酥酥麻麻的感觉挠进心窝,让他忍不住又心旌荡漾了一番,但自觉这般装大尾巴狼着实的不厚道,于是开口问道:“说罢,何事求我?”
苏柒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谄媚得有这么明显?“我想出府去……”
感觉到某王爷骤然变了的脸色,她赶紧补上后半句:“……玩两日,就回来!”
慕云松舒了口气,自觉苏柒这云雀般的性子,日日圈在王府里也确是难过,“我在城南有座庄子,依山傍水风景不错,待忙完手头的事,我陪你去住两日。”
他自觉这提议合情合理,熟料眼前的少女听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满脸的拒绝,“不用不用!王爷你日理万机,不必陪我,我自己出去就好!”
被嫌弃的某王爷,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你打算去哪儿?”
“听闻城西有座潭柘寺。”苏柒小心地组织着措辞,“你也知道,我因为怨灵莲香之事,这两日心里颇不宁静,就想去寺院里住一住,烧几株香求个心安。”
这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慕云松倒也无话可说,“打算何时动身?”
“本月十五吧,正是赏月的好时候。”苏柒望他脸色,“王爷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慕云松深觉方才红袖添香的优待,还有点意犹未尽,于是作难地揉揉额角,“容我再想想。”
看眼前少女一副要发飙的样子,又悠悠然补上一句,“倒是许久没吃过你煮的饭了。”
苏柒瞬间参悟了王爷话中的深意,立刻摆出个老板娘似的招牌笑容,就差拿个手绢往慕云松脸上撩,“那今晚晚膳时,请王爷大驾光临云水阁。”
慕云松一个得逞的笑意在眼角一闪而过,“好,我一定去。”
苏柒既答应了做饭,便着急回去张罗,遂兴冲冲告辞而去。出书房门时,与一个黑脸膛壮硕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又走进书房,却见王爷正目光幽深地盯着苏柒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只得轻咳一声,抱拳道:“王爷!”
慕云松这才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地安排:“徐凯,本月十五,王妃要往潭柘寺小住,你安排几个得力侍卫,护送王妃前去。”
原来方才那女子,就是王爷新带回来的王妃,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青涩得很,王爷何时好了这口儿……徐凯心中暗自啧啧了一番。
但他本就是个耿直汉子,到嘴边的话从来不晓得往肚里咽,于是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王爷,你堕落了。”
慕云松长眉一挑:“嗯?”
“说书的常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徐凯一张黑脸上写着义正言辞,“王爷本是武将,戍守边关、保家卫国乃是本分,自然要有一身英雄气才震慑得住强敌。若因为宠爱个女子而丧了气势,属下以为不值。”
慕云松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果然最讨厌说书的。
“王妃受我之累,被天鹰盟盯上,寻常侍卫怕是不稳妥。”慕云松说着,盯着徐凯幽幽道,“你亲去一趟吧,顺便去见见薛神医,让他替你再治一治腿上的旧伤。”
提起隐居在潭柘寺的薛神医,徐凯忍不住打个哆嗦:上次承王爷的人情,去寻他治腿伤旧疾,这位薛神医人送绰号“鬼门十三针”,一手金针扎得惊天地泣鬼神,比他们军裁所的十八般酷刑尤甚。
饶是徐凯这般随着王爷久经沙场的铮铮汉子,也被他扎得忍不住鬼哭狼嚎了一番,莫说英雄气短,自己那口气儿都险些断了。此事在王爷亲卫中口口相传,成为他徐副将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
此事过去很久之后,经人好心提点,徐凯才明白过来:他这一切痛苦的源头,不过是甫到潭柘寺旁薛神医家的小院门口,冲前来开门的薛神医娘子喊了声“大娘”。
而薛神医的病患皆知,这位薛娘子向来自恃驻颜有术,最讨厌人家徐娘半老地唤她,故而病患们不是尊她一句“薛夫人”便是唤她一声“薛姐姐。”
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薛神医,对自己这位娘子素来千依百顺,姑奶奶似的供着……
失策啊失策……徐凯懊恼之余,深为薛神医之惧内而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