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地道中。
杜世闲越走越疑惑,脚步也越来越慢,又走了约有百十余步,终于停了下来。
“咚”。
“咚”。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还在响着。
地道中果然有别人。
杜世闲忙躬下了身子,正要匍匐在地上,突然想起,这地道中如此黑暗,纵是自己挺直胸膛站着,还有谁能看得见自己不成?
杜世闲暗笑一声,听得远处的地道中,脚步的回声已若不可闻,心知那人定是到了那岛上,忙纵身追赶上去。
杜世闲心下想着,这地道除却大海寺僧外,也只有自己得以知晓,前方之人定是大海寺僧众,自己突然袭击,放过一狂,取了一行方丈的性命后直接逃窜,无惊无险地在军中挣些军功名声,得了势,再召人围攻钟衣,以公谋私,也是好事。
杜世闲越想越觉得可行,脚步也快了起来,谁知刚看到眼前出现光明,却猛地止住了脚步。
地道洞口的光圈中,正有一个人影躬身站着。
那是谁?
杜世闲忙稳住呼吸,运使内力汇于耳边,正听得一行的话音传来。
“你真机灵,和你母亲好像。”
回应他的,是光圈中那人影周围,窜出了数条黑影。
细长的黑影,纵是远远看着,也能辨别出那是一条条小蛇。
彭浩影在这?
杜世闲忙探下腰来,生怕被彭浩影发觉,也不敢再全身关注地听着前方的话语,只默默地盯着彭浩影的身形。
待有一炷香的工夫,也不知前方有了什么变故,彭浩影竟站直身来,慢慢走出了地道,杜世闲忙使轻功撵了过去,躲过地道中遗留的些许小蛇,挂在了地道口的侧上方。
地道外的阳光下,蛇群围着僧群。
蛇群中负手而立的彭浩影,和僧群中双掌合十,盘膝而坐的一行,都无声地看着彼此,也不知在想什么。
杜世闲在阳光下看着一行的相貌,突觉有些困惑,却也想不明白惑从何来。
安安静静地,只有风声。
突然,像是憋不住了一般,彭浩影终于开口了。
“降了吧,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僧众无一出声,只有一行带着笑意说道:“我们僧人,涅槃了,都会投入火中,化为灰灰,全尸与否,倒不甚在意。”
像是个笑话一般,彭浩影低声笑了起来。
“若不是咱们这情形,我还真想跟大师学学养气工夫。”
一行看着彭浩影,目光温软,不像是再看着灭寺仇敌一般。
“往后多看些书,少想些事,这养气工夫,也就成了。”
二人越说,场中气氛越温和,直惹得杜世闲疑惑不止。
突然,一条小蛇不知何时,窜到了一行背后的枯草中,这时猛地一跃,正要咬上一行的脖颈。
一行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一歪脑袋,躲过了这条小蛇,看着彭浩影笑着开了口,语气间,却全无被偷袭的气恼。
“你和你母亲一样,想要做些什么时,都会不自觉地猛眨眼。”
你母亲?
李夫人!
杜世闲瞪大了双眼,自觉要听见什么大事。
彭浩影却浑不在意似的,伸出只手,任小蛇盘旋而上,直至自己肩头,这才说道。
“大海寺难道早有预谋,要斩杀我母以期争斗?”
一行站起身来,看着彭浩影道:“提及亡母,也能如此淡然。真不知该说你涵养极佳,还是要说你太无情了。”
彭浩影摇了摇头道:“斯人已逝,报仇才是正事,我还非得悲哀心痛,毁了自己吗?”
一行听着这话,怔怔地看着彭浩影,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母亲,对你不好吗?”
彭浩影肩头一抖,又猛地恢复如常。
“与你无关。大师是想让我放松,再令暗中隐藏的一狂大师出手伤我吗?”
一行摇了摇头道:“一狂早已走了,此间除却我们,并无他人。”
一行说着“并无他人”,却环顾了四周,只在杜世闲藏身的方向稍顿了顿。
惊得杜世闲绷直了浑身筋肉,待看到一行目光又落回彭浩影身上,这时才顾得上疑惑。
这一行不修武艺,按理说也看不见自己,刚才只是巧合吗?
杜世闲正想着,彭浩影又开了口。
“那大师和我虚与委蛇,是想多给一狂大师些逃命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