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山往南,并无多少人烟。
南界山连着虎齿山,到了头,便是南天关和天门城两处城池,再之后,便只有无人往来的天南山了。
南界山以北,才是世间繁华。
南界山北,最近的一个城池,就比南天关要大得多了。
城名“指南城”,是天下和南界山以南,近似于唯一的交接所在,南边的客商镖师,北边的商贾游客,往来熙攘,繁华莫当。
只在街上走上一圈,便能知晓,这指南城的繁华,若是论出来比一比,无论是山中的游春城寨,还是彭家新占的南天关,都难以比对。
杜世闲长于天南山中,初见南天关时,便已惊得赞叹几日了,哪见过这般气象。
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
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房酒肆,但见华眼朱履。
暑气蒸腾指南城,满目琳琅作微风。
只指南城大门内的街道,便看得杜世闲眼花缭乱的,所见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杜世闲逃离了南界山,本是边寻天远观,边打探亭子的消息,也无需低调隐匿,可刚一下了南界山,便到了这般大气磅礴的城中,到了午时,竟不敢走近大院高阁的酒楼,只挑了个路边的小饭馆吃食。
杜世闲吃着饭,心里想着,那天清晨,自己借掌力逃离胡曼,只回胡家山庄拿了黑剑,也不去屋中寻来行李,便在南界山中开始摸索,直过了三天两夜,却丝毫不见亭子的身形,今日终于不再在山中乱找,可到了城中,也还是没有头绪。
杜世闲想得头疼,正要伸手揉揉脑袋,突然听见饭馆之外,人声喧哗得,还伴着震天响的叫好之声。
杜世闲本是盘算不出后几日的行程,听见了热闹,索性便结了账,提上黑剑出了饭馆,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街道正中,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杜世闲本也无事,便顺着好奇心,挤进了人群之中,只看见人群围着的正中间,架起了一处擂台。
擂台之下,插着一面白底红字的锦旗,旗帜上绣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杜世闲一见旗帜,更感叹起了指南城的繁华。
之前在山中,“招亲”这种事,哪有这般侠气的“比武”相配啊。
杜世闲正想着,周围的人们已高声叫起好来,杜世闲忙看向擂台之上,那里正打得热闹。
一个身罩玄色大袍的姑娘,正和一个短打汉子争斗着,二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法度,杜世闲只一搭眼,便赞叹起了山外的武风。
若是天南山内,可不会有这么多懂高明武艺的人呐。
杜世闲看着二人的争斗,那汉子虽然武功自有路数,可在杜世闲眼中,却尽显粗坯。
而那大袍女子,出手却博览众家所长,每一招,都应上大海寺藏经阁中储过的武学,虽每一招都变换路数,可招式之间融会贯通,比之杜世闲使来要精巧得多了。
杜世闲经由亭子那夜的喊招,此时已想得清楚,那大海寺藏经阁中的武艺,定是山外各个门派中的典籍,即使如此,那定是一些古老的功法了,肯定没有各家门派这又千百年来雕琢得精巧,当下便沉思看着那大袍女子的出手,想要借此对比下自己的招式,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看了不过十数招,那大袍女子卖了个破绽,身前不加防备地露了相,那汉子也是擅斗之人,当下便两臂一拧打了上去。
谁知那女子突然脚步一错,两手摆开架势一旋,竟一招把那汉子的小臂卸得脱了臼。
这一招,直看得杜世闲瞪大了双眼。
这一招,可正是宛藤让自己感悟过的,应是自己生父所擅用的,《拨云掌》!
待到杜世闲被周围人的喝彩声唤过神来,擂台上已停了争斗,那汉子正灰头土脸地向人群中挤去。
这时,那大袍女子才面向众人,杜世闲才得以望见,那女子的脸庞。
鹿眼扑朔,唇似樱桃。
仔细看着,真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杜世闲便要上得台去,那女子却作了个四方辑,朗声开了口。
“诸位,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瑶字,路径贵地,不求名利,只愿求得一个武艺超群的好男儿作为夫婿,这才斗胆在此比武招亲!”
杜世闲听见这话,还未念及这女子的自报姓名,先想了起来,看来,这比武招亲的事,在山外,也不是那么常见啊。
诸葛瑶继续说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贵宝地临近天南,高人豪客必然不少,在下虽行事荒唐,可还望诸位多有包涵,若是有年不及三十,尚未娶得正室的,尽可上台,但凡胜过小女子一拳一脚,我便献了此身!”
杜世闲缓了缓心神,这会儿,看着诸葛瑶,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姐妹亲人,正要出声搭话,突然周围的人竟开始哄笑起来。
杜世闲忙抬眼望去,原来,擂台上竟跃来两个人了。
那两个人都笑眯眯的,可却不是因为这,才让大伙都陪着笑起声来,而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样子,跟这招亲之事,也太不搭了。
左边站着的那个,是个肥如狗熊,一脸花白胡子的老者,看这面相,少说也得年过半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