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此处,深深皱起眉头来。
陈文茵这无疑是在诛心,但不得不说她诛得极有道理。
陈文茵继续道:“高阳不确定他一定会反,也许他忠心耿耿,也许他宅心仁厚,这都说不定。但是高阳知道,倘若他与我偃月为敌,那对偃月必是一场浩劫。无论此人是什么样的英雄,陛下,此人都不能留。”
皇帝叹一口气:“高阳真的长大了,真的要为朕射这天下了。”
陈文茵年幼时,皇帝曾带她围猎。那时皇帝见到远处来了一头母鹿领着一头小鹿,便引弓搭箭,将那母鹿一箭射死。
他将弓交给了陈文茵,让她射小鹿,但陈文茵奋力拉满弓,抬手一箭射上了高空。
她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明白她想做什么。
她却回过头来,一脸正经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天下已经在陛下手中了,射下有什么意思?高阳要射,就要替陛下射这世间不服的贼子乱臣。”
此事后,皇帝常常称赞陈文茵的气概不凡,也时时感叹她可惜不是个男子,否则列土封疆、驰骋天下不是指日可待?
今日的陈文茵,似乎正应了当年她所说,“射这世间不服的贼子乱臣”。
皇帝看着陈文茵现在英气勃发的面容,不自觉笑了起来,和颜悦色道:“高阳啊,你越发像你爹爹了。”
陈文茵听了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得不仅仅是开心,也有些落寞:“是吗?能得陛下如此称赞,高阳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的笑容忽然变得狡黠起来:“可惜你还是欠了些火候。”
他说着忽然落子,“啪”的一声脆响传来,让陈文茵惊在了当场。
惊住陈文茵的当然不是皇帝落子的气势,而是这棋盘的局面。
之前陈文茵和皇帝争夺中腹,以一次劫争大获全胜,就此放下了戒备,开始全心全意扩张领土。
但她志得意满下,居然忘了多做些活棋,最终被皇帝的棋子分而合围,虽然领土广袤,却都成了一片片死棋。
皇帝笑道:“这人啊,越是志得意满,就越容易忽视身后。想要坐收渔利这一点,朕和你的心思一样,只是朕啊,还想着让他们的大汗帮咱们办点事情。”
陈文茵愣愣看着眼前的棋局,果然是自己太过冒进,一步步被皇帝收进了网里,导致自己中腹大片的领地瞬间灰飞烟灭。
自己怎么不多做几个活眼?然而落子无悔,更何况如果这是国家军事,此时死的便不是这些黑子,是千千万万的军士。
陈文茵叹道:“是高阳输了。”
皇帝大笑一声:“你边角的棋都活了,朕杀不了了。这局棋,只能算和棋了吧。”
其实细数目数,陈文茵必要少于皇帝,何况她执黑子,即便目数一样也应该是败了的。只是对于皇帝来说,这一场没有大获全胜,似乎便是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