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香亦是站起身来,侧头回望,只见所坐的小舟沿着苕水逆流缓缓而上,清波荡漾,此时青雾渐散,灿烂的阳光被一片浓云隐在高天之上,淡淡的清光照映江面,泛起涟涟金色的波纹。眼前的崦嵫山已是愈来愈近了,远山近水,薄雾如纱,山下数株垂柳,生长在丛丛的翠竹之间,极是显眼,正似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画,远观之下,色彩的浓淡之间甚为秀美精致,便如这山水出自书香门中大家闺秀之手,其起笔若意连,其搁笔若意长,极尽簪花写韵之妙,颇为清丽脱俗。
二人立于船头,正欣赏这山水之美,舱中的大青马突然咴咴的嘶叫起来,似是不安的接连打着响鼻。宛皓若抬头看向崦嵫山,神色亦是颇为不安。梵香不由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崦嵫山西南山顶角上涌起一大片乌云。这乌云翻涌得甚急,不多时便将天光遮住,忽而一阵大风过来,随后,黄豆大的雨点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二人忙躲进了船舱,宛皓若神色间极是不安,身子好似因惧怕什么而微微发抖。
梵香微觉诧异,遂问道:“宛儿,你这是这么呐?”
“嗯,梵香哥哥,我害怕!我怕我爹爹又派兵来捉我回军营呢。”宛皓若瑟缩着身子,眼神里露出惧意。
“哦,……是怎么回事呢,你方便对我说吗?”
“嗯,我便说与你听,但你可得保护我,不让别人把我抓了去,嗯,你答应我,我才告诉你,不然,……哼。”
“好吧,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好你!”
“好吧,我说与你听吧。我呢是只通灵的小狐狸,这个你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那我就是一只小狐妖,那我爹爹妈妈还有姑姑,反正我全家都是狐妖。自我记事起,我爹爹妈妈便为北宫天庭做事,为那些天上的神管理东胜洲青丘国给天庭的供奉与祭祀,没空管我。所以,我自小便被爹爹妈妈送到崦嵫山,与姑姑一起生活,一直离开爹爹妈妈,跟他们也没什么感情。……但我不知为何,总是不快乐。这次北宫天庭发动了异界战争,在异世界征集仆从军,便任命我爹爹为东路妖类仆从军的一名万夫长,妈妈随军主管后勤。我爹爹怕我被乱军所害,便于十天前派兵来强制带我离开崦嵫山,跟着他们随军西进,但我不愿看到他们那么残忍的杀戮,也不愿与这场战争有任何关系,我恨他们,也讨厌这场战争,不愿跟他们在一起生活,所以,便于前几天偷偷离开军营,在中途时,遇到了来抓我回去的鹰妖斥候小分队,幸好有你在,所以,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啦,我就不说了,这次回来,就是去找我姑姑的。”
宛皓若叽叽喳喳的说完,忽顿了顿,停了一会,抬头望着舱外,眉间隐隐罩上一层愁意,双目泪珠莹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恩恩怨怨,那也难说得很。……唉!”语气与神态蓦然显得老气横秋,与她本身年龄与模样极不相符。她转头看着梵香,神情突然变得很是严肃,一改温柔本色,“梵香哥哥,你答应了我的,你会保护我,反正在我没有获得安全时,你不许离开我,知道没有,不然,……哼!”语气强势而不容置辩。
“好吧,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答应你了的,唉,这傻孩子也真是的……。”梵香看着宛皓若单纯稚嫩的脸上,突然显出与之年龄相差极大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哑然失笑。
“你笑人家!哼,不许笑,……你欺负人家,呜呜呜,我不理你啦,呜呜呜,你欺负人家。”宛皓若沉下脸来,双手捂了脸面,作势欲哭,却拿眼偷看梵香。
“好好,不笑不笑,……这孩子,小气得很!”
“你说人家小气,人家哪里小气啦!……呜呜呜,梵香哥哥欺负人,呜呜呜,你欺负人家,……人家只想你多点时间陪着我嘛,呜呜呜,……你才小气,你才是小气鬼!哼!”
梵香听她语气中满满的尽是对自己的信任,将自己当作至亲至近之人,心下感激,遂一任宛皓若扯起自己的衣袖作势擦着眼泪,顿了顿,温言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崦嵫山找你姑姑,陪你多玩几天,可好?”
“嗯。”宛皓若用梵香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破涕一笑,喜形于色,露出双颊上浅浅的梨涡,似是心中喜极。
悲喜之间,这小女孩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船舱外,大雨滴滴答答,如黄豆般急骤的下,船中积水渐多。
“不好!”梵香看着雨势越下越大,忙要跳到舱后去,摇动舟楫,以使这渔舟加快行驶速度。宛皓若见了,格格一笑,“不劳梵香哥哥你老人家啦!呵呵,你看我的。”说着,只见她手一扬,舟上风帆慢慢升起,白帆迎风而鼓,然后,她站在舱中,双手十指交叉,平放于胸前,然后娇叱一声,“跟我快点!”将十指交叉的双手反转来,掌心向外,对着风帆重重推去,只见一道紫色旋风平地而起,呼啦啦一声奔涌而去。那风帆满风鼓动,渔舟遂借了这道旋风之力,登时贴着水面,如飞而行,不知不觉间已行出十数里,与崦嵫山山脚相距已是近在咫尺。
此时,那团巨大的乌云依然滞留在崦嵫山山顶西南角,但雨点却也收了,来得快,去得也快,甚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