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乙末战争的时候,大津佑树大佐还是中尉军衔。原来以为在朝鲜战场、中国战场上轻松的战胜数万正规清军,并且歼灭了强大的北洋舰队,要扫平台湾岛上的小小土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征台战役,不过是一次轻松的军事散步而己。
但到了台湾之后,大津佑树才知道自己错得十分厉害,在日军进军的路途中,有大量的密集丛林和纵横交错的河流沟渠,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从里面冲出数量不等的农民,他们的服装颜色杂乱,也没有任的战斗队形,手中拿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即有新式的拉栓步枪,也有老式的燧发枪,还有自制的鸟铳,甚致还有土制的大刀、长矛,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农具。有时是放几声冷枪,或者是用原始的弓箭,还有梭標或投枪,然后就杀声震开的扑了上来。
而尽管在日军如雨的枪弹下,年轻的农民成片的倒下,但却无休无止,一次又一次,日军几乎每行几步,就要被迫展开战斗队形,进行抵抗。
这六个月的战争,给大津佑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像,一直到战争结束以后,大津佑树仍然想不明白,因为在这场战场开始之前,清政府己经完全放弃了台湾,同时严令各地的督抚大臣,禁止以任何形式支援台湾军民的战斗,因此在沒有中央政府的支持,台湾原居民的抵抗,根本就是一场注定不可能取胜的战斗,但为什么中国的老百姓还是如此的前仆后继,概然赴死呢?而中国的军队,官员、政府却又为什么如此不一堪一击呢?如果参加甲午战争的淸**队都如此拼命,那么日本还能取胜吗?
大津佑树和一般的日本军人不同,他出身于世阀家庭,受过较为良好的教育,从军之后,又作为年轻军官赴徳国留学三年,一直到甲午战争开始之前才被日本招回国內,由于文化层次较高,又接触过西方文化,令大津佑树的眼界大为开阔,并且俱有一定的国际视野,比起一般的脑袋一跟筋,只知道大叫“为天皇尽忠”的日本军人来说,大津佑树的思维见解自然要开明得多。
直觉让大津佑树认为,如果能够找出其中的原因,那么就可以帮助日本顺利的征服中国。于是为了寻找答案,大津佑树回到日本以后,开始认真的研究中国的历史文化,翻阅了大量的中国的书籍,似乎找到了答案。
在五年以后,大津佑树随八国联一起踏上了中国的土地,而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台湾岛上的热带雨林换成了一望无际的青纱帐,而服装颜色杂乱的台湾土著,则变成了头扎着红色头巾的义和团民。
那是在6月10日,联军第一次进攻北京,乘坐的列车到达廊坊车站,甴于铁路被破坏,火车无法前进,联军被道停车修路,但就在这时,铁路两边的青纱帐里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成百上千,头扎着红色头巾、高举着大刀、长矛、木棍、铁锹、锄头,还有土枪土炮,巨浪般的向联军拥冲过来。
大津佑树看到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奇景,后来他在日记中写道:
“四面八方都是旗帜的海洋,这个彩色的海洋随着低沉的怒吼声剧烈地起伏,如同巨大的风暴来临时汹涌的海浪。天空中刹那间昏暗下来,因为酷热的天空被飞扬起来的尘土所遮盖。在数不清的身穿各色衣服的义和团众前面,是身穿白色或红色衣饰的领头人。他们在枪弹面前沒有规避动作,甚至连腰都沒有弯下,反而高昂着头,仿佛热切的希望在这个应该躲避子弹的时刻,身体能够显得更为醒目。”
“而在他们的身后,人人都学着他们的样子,甚致更为夸张,所有的人都在扭动身体,像极了某种部落祭祀的舞蹈。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节奏时而明显,时而混乱不堪,由低沉到高昂,最后成为一片尖锐的喊叫。一排人在枪弹的射击中倒下,尖锐的声音仅仅只是停顿了一瞬间,但更尖锐的声音随即又响了起来,后面的人以更为凶猛的姿态前进。这些中国的农民如同落叶一样的倒下,但他们依旧在冲锋,不能想像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加勇敢的人。‘这不是在战斗,肯定是某种仪式,是这个民族在某种危机的时刻,进行的殉葬般的仪式。’一个联军军官在后来和我聊天的时候说道,我告诉他,‘这不是仪式,这就是中国的农民,这种情况在中国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因此听完了沃尔科夫的讲说之后,大津佑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中国的老百姓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