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苏合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梦境里,火,火,火,到处都是火,一切皆是火,就连他自己也化作了火焰,忘记一切,融入其中,忘情地燃烧着,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充盈心间,他嘴角噙笑,沉浸在蜜糖般的幸福之中。
“苏合,苏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虚弱的声音似乎是从极远的天边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温暖,让孙苏合如同一位少小离家的游子心中忽起莼鲈之思一般,情不自禁地想要追寻它,亲近它。
可是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孙苏合蓦然惊醒。脑子混混沌沌,一片模糊,他赶紧睁开眼睛,抬眼一望,只见花火正盘腿坐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则躺在地面,可是双手不知怎么地牢牢地抱到了花火的腿上,左边脸颊正不住地传来麻麻的感觉。
孙苏合大感尴尬,连忙触电般放开双手,然后下意识地两手一撑,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用力,身上的骨头顿时如同磨合不良的齿轮一般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孙苏合吓了一跳,不敢再乱动。
“你,感觉怎么样?”花火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把右手藏了藏,然后轻声问道,声音虚弱无力,中气全无,完全没有了之前清越动人的音色。
孙苏合吃这一问,这才感到胸口发闷,呼吸不畅,他微微一吸气,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直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又咳出来鼻腔里已经半凝固的血块,这下子才终于浑身舒畅。身体泛起了一种暖洋洋的乏力感,就好像冬天的午后整个人陷在软软的沙发里慵懒地享受着阳光,完全不想动弹。
“感觉,感觉还好,就是有些没力气,不想动弹……”孙苏合说着说着,昏迷前的记忆迅速地鲜明起来,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焦急地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是在哪里?那个人呢?你赢了吗……”
“停。”花火打断了孙苏合的问题轰炸,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先不要激动,就这样,放松一点,然后不要再乱动了。”
孙苏合想了起来,自己昏迷前赌命一搏,就算不死也应该是身受重伤才对,怎么会反而浑身舒泰呢?他赶紧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枝繁”的铠甲消失无踪,原本飘在胸口的魔法书也不见了,身上的衣服裂成了一块块烂布,这里一条,那里一片地挂着,胸口、右腹和左臂上有着小撮奇怪的琉璃色火焰正在燃烧,可是那几处部位并没有传来灼热感和疼痛感,而琉璃色火焰看起来越烧越小,正在缓缓熄灭。
“是你救了我。”
孙苏合哪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要道谢,花火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说道:“别谢我。虽然我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但是以那时的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你那番乱来的话,我也有很大可能会在胜他之前气竭而亡,所以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就算扯平了。”
“嘿,哪里哪里,我也是为了自救。”
孙苏合刚想客气几句,就听花火淡淡地说道:“客套话就不说了吧。恩叙完了,该来叙叙怨了。你难道不知道随便插手别人的战斗是大忌吗?如此折辱于我,你说,我该如何回报你呢?”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真的是误会了。”孙苏合连连摆手,身上的骨头又咯嘣咯嘣地一阵乱响。
花火眉头一挑,微笑着问道:“怎么,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孙苏合禁不住有些面红耳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实话,我确实,确实是有些怕你。”
“我很可怕吗?哈,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花火往孙苏合面前一凑,两人本来就坐得很近,这一下更是变得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很可怕吗?”
孙苏合看着花火薄怒微嗔的俏脸,一缕幽香若有似无。她的脸色苍白虚弱,可是不但不减丝毫颜色,反而更显她的娇柔美态。眉头微蹙如烟云缭绕,虽含怒意,却不显刻薄,而是让她的美貌气韵生动,望之直似梅花带雪,春雨迷蒙,叫人心醉神迷。孙苏合心头微颤,这与上次透过艾丽丝的视角看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种鲜活的感动油然而生。
一瞬间,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我的生命就在此刻完结,那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陆微霜那番奇谈怪论了,人类对于美的追求确实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本能,是飞蛾扑火,是举鼎绝膑,实在怨不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