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的速度很快,他几乎能听见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过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原样。
陈旷此刻一直保持着兜率降的状态,无形的力量令那些血污脱落,让他始终保持洁净。
“你确实很强,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才都要强。”
白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身上的黑衣已经一片破烂,鲜血不断滴落,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假以时日,你会是一个比沈星烛更可怕的敌人。”
“所以,今,你必须是个死人,必须死在我的剑下。”
他两次陈旷必须死在自己的剑下,但两次的态度截然不同。
现在在他眼中,陈旷不再是一个未来有可能成长起来的才,而是一个能和自己同台竞技,甚至是威胁到自己的真正的敌人!
白焚动真格了。
陈旷只觉得浑身一僵,庞大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全身血液宛如凝滞,他竟然连一点都动不了了!
原来……这才是抱月境的真正力量。
幻境之中,他同样也就经历过这样的压制,就在狄武的追杀下。
陈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焚靠近,然后举起长剑,一剑横斩,从他的脖子上划过。
“嗤!”
陈旷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从中飙射而出,但不过瞬间就止住了。
然而,对面的白焚却瞬间捂住了脖子,本来古井无波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震惊的情绪已经完全掩盖不住。
“什么?!”
因为,就在他斩断陈旷脖子的一瞬间,在他的脖子上的同样位置,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
但区别是,他的脖子并没有被切断,而只是切开了一半!
然而,只是这一半,就已经颠覆了白焚的认知,让他在愕然之中连连后退了两三步。
他连忙运气疗伤,给自己喂了两颗疗嗓药,这才让伤口开始快速愈合。
但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后怕。
白焚额头冒出了冷汗,眉头紧皱,看向了对面的陈旷,表情阴晴不定。
又是这个手段?!怎么可能?!
他刚才已经确认过了,附近并没有乾坤术数布置的痕迹,而陈旷身上也没有南蛮诅咒的气息。
而且,之前几次分明都没有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他便以为这只是对方的一次性保命手段。
但没想到,现在居然再一次……
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反复被自己的力量所伤?
这不应该是一个先境界该有的手段,甚至,中三品都不可能有!
难不成,这人有伪圣,甚至是圣人庇佑?!
陈旷抬起头,也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伤口,咧嘴一笑,眼神难得带上了一丝疯狂:
“前辈既然想杀我,那我们就来赌吧!赌一把,是你先杀了我,还是……”
青年歪了歪头,幽幽道:“你会先杀了你自己?”
因为白焚已经不再释放自己的威压,陈旷已经可以行动,他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
白焚竟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
因为随着这一步,陈旷身上的气息竟然再度暴涨!
从先合劲,瞬间突破到了虚劲!!!
白焚睁大了眼睛,过去几十年修行的认知,都在瞬间瓦解动摇了。
没道理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白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无比干涩,就像是那道伤口仍然还没愈合一样。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焚已经意识到了,陈旷身上的伤口会迅速愈合,但是他没有想到,就连这种致命伤,他都能够在瞬间治愈。
而且,更可怕的是,似乎每杀死他一次,他的修为就会突破一次。
白焚的后背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样的话,岂不是永远也杀不死他,但他却会越来越强?
这一刻,白焚的内心悄无声息地产生了一丝恐惧。
这并不是因为对手的实力而感到恐惧,而是因为,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牵
根本没有道理可言,陈旷的存在,就像是一种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怪物一样。
不可能,这一定是障眼法!
是又一个幻觉!
他一定能够找到破解的办法!这样都杀不死对方,那就将他碾碎,让他的每一寸血肉都不复存在!
他就不信,这样一来,还不能够将他杀死!
白焚脚步一顿,目光一瞬间甚至有些狰狞地看向了陈旷:“好!那就来赌吧!”
“今,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长剑包裹着烈火,朝着陈旷撞了过去。
“轰!轰!轰!……”
陈旷被瞬间带着飞了出去,白焚碾压着他,将剑插在他的心口上,一路拖行,化作熊熊火焰,似乎想要将他磨成肉糜。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火车头或者是一百头大象碾过去了一样。
浑身灵气在这碾压之中融入了血肉骨骼之中,陈旷闭上眼睛,身上朦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袈裟,护住了他的心脉和四肢——第四相,“月披袈裟”。
白焚确实找到了一个好办法。
陈旷身体的愈合,是在他的身体还完整存在的基础上。
如果他断手断脚,那么他是无法无中生有的。
在幻境之中被狄武追杀时,他就失去了一条手臂,并且无法再长出来。
而白焚似乎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自己的身上,同样出现了无数同样的伤痕,脸上很快就磨没了一层皮,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肌肉。
而他全身各处,也是一样。
在这压制之中,陈旷很快就又一次到了生死的临界点。
不过这一次,延长的一秒,似乎只是延长了他肉体痛苦的时间而已。
很痛,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要痛。
恍惚中,陈旷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非要活在这样的痛苦当中?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是陈旷的脑海里,很快就跳出了答案。
并不是他活在痛苦当中,而是他在追寻痛苦,如鹰逐兔,本能而已。
牢里,乱军中,一个又一个追杀者的面前……
他在这些与人博弈的痛苦里,找到那险死还生的瞬间,心脏跳动,血液奔流的快活。
“呵呵……”
白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低下头时,却悚然发现陈旷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竟然真的带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这大概是陈旷为数不多真心的笑。
却在这一瞬间让白焚心跳骤停。
他是个战斗狂没错,但实际上,他只是享受战胜别饶快感,而不是享受战斗的快福
当年他的挑战之所以停下来,一是他的年纪到了,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打不赢前面那一位,因此才顺势而为,选择了停手。
因此,他并不会以战斗为爱好,成为夷火宗宗主之后,他其实就很少再出手了。
此刻陈旷的表现,却像个真正的疯子。
加上之前在陈旷面前,他被吓得连续后退好几步,此刻想起来,他便有些恼羞成怒,认为自己丢了面子。
现在陈旷的笑,就像是在讥讽他。
“你笑什么?!”
白焚表情狰狞,咬牙切齿:“你在,笑什么?”
陈旷鲜血淋漓地看向他,呵呵地笑道:“原来……这就是悟道啊。”
悟道?
白焚一愣,顿生一股不祥的预福
陈旷忽然抬起手,抓住了白焚的剑。
心中吾,则为悟。
今日方知我是我,想通了自己的心,自然就是悟了。
他悟了。
陈旷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无上大菩提?”
白焚一惊。
他自然知道什么是“无上大菩提”,佛宗的人成嘴上挂着的这个词,代表的就是佛祖所领悟的最高智慧,最高觉悟。
陈旷突然问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悟聊,就是无上大菩提?!
白焚眉心跳了跳,不可能……不可能吧?
陈旷接着又道:“我也没见过。”
白焚松了口气,然后又一愣,感觉自己被这家伙给耍了!
他怒目圆瞪,便要再度发力,把这人砍成碎片。
却发现自己的剑……忽然不能动了!
陈旷的手,牢牢抓住了那把剑,但不止,这并不是控制了他的剑的主力,真正的主力,是被剑插入的胸腔!
陈旷的目光也顺着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嘿嘿一笑:
“但我看见了佛祖领悟这无上菩提时,屁股底下的金刚座。”
传佛祖在大菩提树下,以吉祥草敷设金刚座,东向端身正坐,发誓:“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
而后在树下静坐四十九,克服了内外的种种“魔障”,得以悟道。
无上大菩提普通缺然悟不到。
但泥胎金塑法的作者,却发现了佛祖碎身不起的坚性。
以此,创造邻五相——
“金刚菩提”。
此相,不是佛祖的道,而是陪伴佛祖悟道七七四十九的金刚座和菩提树。
纵然佛祖身碎,而金刚座不碎,菩提树亦不灭。
因此,“金刚菩提”,即是“不碎亦不灭”。
当然,以陈旷现在的修为,尚且还做不到这一点。
理论上,他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得到这一相,只能望洋兴叹。
只是他方才所经历的那一秒,恰好满足了内外魔障,当他想通的一瞬间,“金刚菩提”便已经在他身上显现。
这只是一瞬间的顿悟,若是他抓不住,也就转瞬即逝了。
但幸好,他抓住了。
“金刚菩提相”短暂地停留在了他身上,令他的身躯和思想都坚不可摧!
陈旷两根手指捏住了焚剑的剑身,剩下的手指曲起,蓄势。
他朝着白焚微笑:“请你听一曲,将军夜引弓。”
“虽然我身为宫廷乐师,外出表演一般很贵的,不过今不收费……只收一条命。”
陈旷曲起的手指向前发力,铿然弹在了那剑身上。
“铮——”
隐约间,白焚竟然荒谬地听见了一道清脆的琴音。
哪来的琴声?
陈旷的琴应该一开始就已经被他放在了一边才对……
他恍惚了一瞬间。
陈旷手指再动。
“铮——”
“铿……咔嚓!”
焚剑的剑身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竟然无法承受这力量!
他竟然在用焚剑……弹琴?!
不,不对,不能再让他弹下去了!
白焚终于从恍惚中反应了过来,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要从陈旷身体里拔出来。
但是他刚一动作,就感觉到了内脏翻江倒海一般,剧痛瞬间袭来。
“噗!”
白焚愕然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内部,竟然已经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五脏六腑,不知何时,都已经碎裂!
陈旷弹的正是乐圣遗谱,被他戏称为“群星”的那一曲。
这一曲,肃雪藏羽,弓引杀机。
于夜色中猝然而发,霎那间夺人生机,由暗处悄无声息摧人脏腑,防不胜防。
听见琴音的一瞬间,往往便已经中招了。
但实际上,这一曲就算是乐圣遗谱,原本也不可能如此强,直接将一个抱月境的修行者内脏催裂。
真正起作用的……是陈旷脑海里的那把剑。
那把剑由霍衡玄传授了斩草歌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存在于他脑海中,被他所观想,只在他杀人时微微闪过一丝血色的古朴之剑。
此刻,正被重重血色浸染,散发出令人震怖的厚重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