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时候,相泽没有什么睡意,明明之前他都累的就能够直接瘫倒在街头,此刻,明明处在很舒适的环境。睡衣很柔软,枕头的高度也是刚刚好,空调被蓬松的是恰到好处,壁纸的颜色也很温馨合适,客厅的装饰夜灯也是光亮刚刚好,沙发既不会过软也不会过硬,总之比他的老沙发好多了,但此刻他却辗转难眠。
大概是因为光?他从被窝里挣脱出来,关上了夜灯,但是在黑暗中,他的脑海里的思绪则更加翻涌了。他又打开了了灯——果然太亮了吗?
反反复复的拉灯再打开几次后,他只是干瞪着眼,忽然就觉得有点烦躁了。
为什么呢?他又不是什么认床的人……
他忽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也没有多少犹豫,走出了房间,想找的水喝,现在的他倒是莫名的燥得很。
但他走到厨房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他因为记者的封锁已经离开家好几天了,不如说是不想回到自己家,毕竟那段时间那群记者几乎是天天盯着他的门口,就等着他走出来。
相泽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冰箱,挠了挠头,作为客人,不该真的把主人家当做自己家一样,实在是有点不礼貌。
相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挑了挑眉,转过身,发现是那个孩子。
“大叔,你没睡?”东方星其实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每次相泽在沙发上翻身的时候,她能够灵敏的听到他被子因为摩擦发出的声音,她能够听到相泽忽而急促忽而低沉压抑的喘息……
总之,她失眠了——作为一个虽然五感灵敏的不像话,但是打雷台风之类从来没把她吵醒过的深度睡眠者,东方星表示这是她这几年头一回失眠。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怪,她会没由来的亢奋,心情而且会因为这个奇怪大叔的一举一动而而忽高忽低的。
明明隔壁屋的轰焦冻动作也很大,但是客厅里的动静却更能牵动她的心情。
“那个,我想喝点水,吵醒你了吗?”相泽有点抱歉,无奈的又挠了挠头。
“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失眠。”东方星倒是不在意,她拉开了冰箱,拿出一壶冰水,又从餐厨里拿出一个杯子。
相泽这才注意到,东方星家里的瓷器,造型都很别致,风格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东方星一边倒这水,而相泽一边在观察着她家里的陶瓷装饰物。
关于橘猫的绘作几乎出现在所有的瓷器上。还有一系列的关于传统花鸟题材的瓷盘,错落有致的挂在餐厅的淡绿色墙壁上。而墙壁上出现了之前晚餐时并没有的壁绘装饰。
东方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墙面上的壁绘,“那个啊——是特殊颜料画的,只有在光线特别暗的时候才会显出来。”
“壁绘倒是很漂亮,可惜没有什么人能够欣赏到呢……”相泽结果她递过来的杯子,看着那壁绘,不禁有点惋惜。
“因为黑夜实在太寂寞了,”东方星微笑着,“其实这房子也是我们租的,或许下一个租客可以在晚上工作的时候看见这样的壁绘,不会再那么寂寞。当然——其实是君麻吕不喜欢太多的装饰,所以我只能这么画。”
“我倒是比较喜欢第一种解释。”相泽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东方星,有种格外心安的感觉——这个孩子一直都让人觉得特别可靠,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没想到是你画的,上次买的杯子,质量很不错。”相泽举起了手里的杯子,看着上面的橘猫,想起了之前他那个杯子上写的那句中文,一下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东方星也显然是回忆起上次卖出的杯子到底写了什么,也是笑了起来,弯着眼睛看着相泽手里的杯子。
看着东方星的带着笑意的眼睛,相泽突然觉得心情一下子没有那么糟糕了,似乎他的心情因为这一杯冰水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轰焦冻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二人的谈论,他翻了个身,到不觉得很吵,只是意外的清醒。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暂时离开那个令人难堪与厌恶的“家”。
自从东方星离开后,就有什么东西悄悄地随着她一起离开了他的家庭,但是,现在,他似乎又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虽然东方星是他的妹妹,那个冷淡的少年也没有多少温柔的话语,但是,这两个人让他觉得格外有着可靠。他甚至觉得那个冷淡的少年,身上似乎也有着一种叫做温柔的特质,这个家,比起他的实在是充满了人情味。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个男人了,但是他自己逃离的行为又像是懦夫一样。
他还能记得昨天早上他和安德瓦爆发争吵时冬美充满担忧的眼神,轰焦冻烦躁的翻开了被子,看着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他的心情也是一上一下,仿佛一艘在漫长的雨夜浮游不定的小船,时刻都处在倾覆的边缘。
突然,他就有一点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对东方星的羡慕——她拥有的爱,被别人关怀的情感,比他所拥有的更为丰富。
这样的东方星,让他格外的想要靠近……
于是,是夜,只有君麻吕的房间里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君麻吕安静的陷入沉睡。
而谈话结束后的东方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仍然激动地难以入眠……
早上起床的时候,东方星和轰焦冻倒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而前一天困得要死的相泽消太,倒是神情气爽,而君麻吕倒是和常日一样清爽。
恰巧是周末,东方星倒是不急的上学,而轰焦冻也不急于回家。
吃完吐司,几人又是坐到了一起,考虑着接下来的计划。
“相泽大叔,所以你是失业了吗?”东方星抚着下巴,思考着现在的就业情形。
相泽倒是楞了一下,他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算是吧,因为一些原因,我辞去了工作,之前也是因为一些事情,不想回家,所以变成了昨天的那个样子。”
轰焦冻倒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无业游民,但是这样听来,倒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情管别人,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多谢招待,我还有些功课,我需要早点回去了。”
东方星有点愣神,“嗯?好的——那下次再来玩吧?”
轰焦冻嗯了一声,低着头离开了。
相泽也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逃避,他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们从很早就开始学会独立生活,承担着生活的重担,他这个大人倒是需要向他们学习了。
“那么,我也需要处理我的事情了,多谢招待。”相泽站起身,鞠了个躬。
东方星好像被他的郑重的道谢弄得有点茫然,但是只有相泽知道,昨天她伸出的援手,真的是解救了沉溺在那些痛苦情绪中的他。
是时候去面对他之前一直逃避的事情了。
东方星站在阳台的窗口,看着相泽离开。他的身上少了点颓丧的样子,虽然还是一副慵懒,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了。
‘宿主在看相泽大叔吗~’系统坏笑。
东方星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板着脸,严肃的说,“我觉得今日的风儿甚好,风景也不错。”
打算用洗衣机的君麻吕走到了阳台,看着东方星刚刚露出了一脸傻笑,但是突然又板起脸自言自语,他觉得有点不对头,不懂声色的又退了回去——他永远也搞不懂东方星,但是她一旦出现什么不合逻辑的举动,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野泽米仓被判了终身□□,他的所作所为以及结局都让不少民众唏嘘不已。不少人为他而惋惜,比较以他的个性,米仓大可以在英雄这一职业上大有作为。
而如今,他却因为自己强大的个性而成了罪犯。
但相泽却知道他所在读的英雄学院,师生们对他的评价都颇为良好,本来大家都认为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英雄。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社会的罪过还是人性中最阴暗的因素,造成了他现在的结局。
直到相泽说出真相之前,野泽米仓都没有任何内疚与痛苦的神色,但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被判死刑而有点失望。
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在他对面玻璃窗后的少年,那个在各大媒体报道中残忍如野兽,冷漠如机器的少年,第一次流露出那样痛苦而悔恨的神情。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揪着胸口,涨红了脸,不断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相泽起身了,他离开了监狱。
他不知道米仓的悔恨是否来的足够即时,但最应该听见这话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他站在监狱的大门外,看着监狱的几重大门不断合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他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但是却又觉得一切都没有结束。
他看着地上的石头,一下子觉得心中很不得劲。他使劲的踢了一脚石头。有点颓丧。
他叹了口气,不再回望监狱,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